自从上次余不多吃寿司吃到狂吐不止起,季濯缨就暂停了各大餐厅打卡的活动,连外食都不再点。谁让有一位毫无自知之明的玻璃胃在,简直就是定时炸弹,要是再炸一次,季濯缨觉得自己肯定会头大到要死。
大半夜背着一个大男人去急诊挂水,还要跑前跑后挂号拿药,那个画面想想就很悲惨。更何况这家伙犯病又突然又吓人,看起来就很难受,好好的人没事遭那个罪干什么呢?
反正两个人的饭简单的很,十几分钟就能做完。一边看着两个锅的火候,一边刷碗切菜的季濯缨感叹自己的手脚居然能这么麻溜,呵,这就是寄人篱下吗?
虽然房子的主人并不拒绝帮忙,但是季濯缨看着那张冷漠苍白的脸去剥大蒜,总觉得很别扭,这张脸还是去看文件合同去吧,别把饭菜看得都不好吃了。
而且余不多对这些家务活极其不熟练,等他理完菜,季濯缨连锅都刷完了。这也能理解,毕竟在季濯缨来之前,余不多的活动空间只有卧室、书房和洗手间而已,是个连客厅沙发都会落灰的变态工作狂。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从厨房望向客厅,虽然还是那个开发商自带的老土装修格局,但是软装设施已经大变样。
地上铺上了不会硌脚的软地毯,沙发上的又硬又丑的抱枕也被季濯缨毫不留情地扔掉了,换上了鹅绒枕芯的靠枕,茶几上摆着三天一换的鲜花,旁边散着季濯缨没有拼完的模型和乐高,橱柜里是好看又价格不菲的各种杯子,季濯缨根本无法忍受用同一个杯子喝茶、喝饮料、喝咖啡、甚至喝酒,干脆全部买了个齐。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都是余不多自己付的钱,连鲜花都是用他的卡在公司花店刷的。纵使是从小买东西就不带看价格的季大少爷,有的时候看余不多刷卡刷出一个巨额数字的时候,心里都会泛起小忐忑,觉得花人家的钱有点不地道。可是看到面色如常的余不多,想着自己又不是以后不还他,心理包袱就减轻了不少。
而且这家伙也不是没有享受到,很经常的,从厨房或是浴室出来的季濯缨都能看见余不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坐姿虽不散漫,但也比上班时放松许多,有时拿着书静静地翻看,有时是在看手机消息,更多的时候是手里拿着茶杯什么都不做,安静的等待着自己叫他。
还有一次季濯缨洗完澡出来准备叫余不多去洗澡睡觉的时候,居然发现余不多在放自己没看完的动漫电影,季濯缨有些惊讶这个老土的家伙怎么会看这个,等到走近了却发现这家伙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大概是打开电视也不知道看什么于是接着播放历史看的吧,真是够无趣的男人。
电视里各种打打杀杀和主角用日语大叫绝招的动静也没惊动睡着的男人半分,五颜六色的光影在那张白净如纸的脸庞上晃动,季濯缨本来下意识是想嘲笑他的,可心里却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悸动。余不多的五官都不出众,可看着他闭着眼睛安睡的模样却怎么看怎么顺眼,有一种让人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吸引力,真是奇怪。
想要每天看见他,想要他能看见自己,想要听到自己和他被别人同时提起。
季濯缨心中突然流淌出了这样的感情,他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抵触对余不多产生认可的情绪,只是静静想着为什么,果然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冷漠又脆弱的男人实际上是个可靠又温柔的人,所以自己又同情他又生气他又想要依靠他。
可是余不多这家伙又不是只对自己好。
他可是个会把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房产直接跳水价卖掉给外甥女治病的大好人,这还不算完,那两年他白天工作,晚上接私活敲代码画工图没日没夜挣药钱;江超刚工作的时候的房租也是他垫付的,江超抱怨通勤时间长就把不开的公车送给她开;而且他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为只有框架的远方科技干活了,那个时候施远方可是连工资都开不出来,纯纯为爱发电。
这些事一部分是从余不多轻描淡写的话里拼凑出来的,一部分是从江超她们那里听说的,但是真是奇怪,余不多既然做了这么多好事,为什么他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可亲的家人,也没有亲密的朋友,更勿论恋人或是暧昧对象。问题毫无疑问出在余不多自己身上,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自愿活在真空里。
那天回家季濯缨告诉余不多自己遇到他的小外甥女的事情,余不多闻言也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轻声道:“这么巧。”便没了其他话,没有关心,也没有好奇。
这简直和传说中那个为了外甥拼上一切的“好舅舅”人设完全不符合啊,怎么这么冷淡和疏离。
季濯缨假装无意地问:“对了,怎么没见你姐姐来看你?她不也住在市区吗?”
“她现在比较忙。”
“忙什么?”
“她现在做了一些服装类生意,还要一个人带孩子。”
“那是挺辛苦的。”
“嗯。”
余不多轻点了一下头,就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填了一筷子米饭,看着那人没有任何异常的神情和随着咀嚼而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季濯缨果然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他若有所思的问:“你姐知道你是gay吗?”
余不多手里的饭碗一顿,大概是没想到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有些结巴地说:“应、应该不知道。”
“那她没有怀疑过吗?你这么大年纪不找对象,都不催你吗?”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余不多了,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没有问过我。”
“怎么感觉你们姐弟关系不怎么亲啊,难道平时都不会互相关心一下吗?”季濯缨有些奇怪地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也有关心,我姐姐一直对我很好。”余不多回答。
“那怎么也没见你给她打个电话约个饭聊聊天,你外甥女不是还没完全康复吗?不用关心一下吗?”
季濯缨觉得自己问的问题也不算冒犯和犀利,可是余不多却沉默了,也不像是生气,就是不回答。
季濯缨也不知道又怎么碰到这个闷葫芦的开关了,有些无奈又有些憋气,夹了一筷子排骨狠狠地放进余不多的饭碗,心想吃吧吃吧,也就我能忍受你这家伙了。
“这样就很好。”余不多突然开口,季濯缨没听清他的话,问:“什么?”
“我不能去打扰她的生活。”
“哈?你在胡说什么啊?亲人之间的关心怎么能算打扰?”季濯缨有些讶异余不多的话,不知道他在犯什么神经。
余不多并不理会季濯缨的惊讶语气,只是摇了摇头,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道:“本来就不该有我的位置,这只是让一切回归原位而已。”
“哈,又开始说人类听不懂的话了,你不是又发烧了吧?”
季濯缨嘴角挂起嘲弄的笑,心想这家伙又不知道钻进什么死胡同了,就像上次躲着赵捍白一样,他伸手覆在余不多微凉的额头上,舒服的手感让他多蹭了几下,摸够了拿开手,语气却嫌弃地说:“没发烧,但是你脑子绝对有问题。觉得别人不需要自己就远离对方可一点都不善良伟大,这明明是自以为是的瞧不起人。”
“我没有瞧不起人。”余不多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决。
季濯缨有些惊讶这家伙居然会反驳,他哼了一声,并不相让,道:“你就有。”
“我没有。”
没想到余不多会在这个问题上较真,季濯缨来了劲,他挑着眉毛问:“你怎么没有?我问你,你有问过你姐和赵捍白他们觉得你给他们带来麻烦了吗?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们会嫌弃你?这世界上所有人难道不都是明知道彼此的缺点但还愿意在一起待着吗?你这样做只有你自己觉得无私罢了,明明就是自私自怜。”
余不多的筷子轻轻放下了,他的脸色虽然还是那般冷淡,但能感觉到好像是被季濯缨的话语刺痛了,以至于食不下咽。
“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么说。”
闻言,季濯缨无名火窜上心头,生气地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