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超已经看见了。”
淡淡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季濯缨耳边,他差点蹦起来:“你说什么?!”
“你给我换掉的第二天早上,江超就看到了,她拿我手机看客户电子邮件的时候。”
季濯缨崩溃了,手插在头发里,抓狂道:“你为什么不换,你是故意的吗?!”
余不多的语气似乎有所疑惑:“对,因为拍的很好看,不然你也不会给我改成壁纸。”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在恶心你啊!你动动脑子想想,正常人会把下属的自拍照设定成手机壁纸吗?你让江超怎么想我的!天呐,你是笨蛋吗!”季濯缨气得颤抖,余不多不是正常人类这点总是在这些不经意的时刻凸显出来,偷袭自己一道。
余不多沉默了几秒钟,语气中带着试探的安慰:“没事,不恶心,江超看了之后也说很可爱。”
季濯缨石化了,他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地崩塌了,想起这么长时间那个银发女魔头看向自己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季濯缨感觉自己做了一场裸奔一万里自己却全然不知的噩梦。
“都是我活该。”季濯缨喃喃道,整人终害己,得意忘形、孽力回馈的事情已经太久没有发生过了,是他小瞧了余不多这个外星人的力量。
半晌后,魂魄回到身体的季濯缨,起身想要去够余不多的手机:“我要给它换掉。”
“不行。”余不多坚决的声音响起。
“哈?为什么?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季濯缨又惊又气。
“我不嫌弃,反正我就要走了,没有什么熟人会认出来。”
季濯缨的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滑进被子里,后知后觉的酸涩情绪漫上心头,余不多这家伙可以这么坦荡是因为不在乎,除了他真正在乎的人,他无所谓会不会被误解,自己并不在他的在意范围内。
可是,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呢?为什么要保留这个壁纸呢?为什么要总是来陪自己呢?
季濯缨搞不懂这些事,就像搞不懂余不多的心,看不清他心里藏着的谜团。
身侧平稳规律的呼吸声细微可闻,季濯缨无法控制地贴了过去,温暖的身体散发着从第一次见面就能闻到的朴素香气,是换沐浴露和香水都盖不掉的神奇味道,以至于季濯缨怀疑那是一种幻觉。呼吸的频率没有变化,季濯缨放心地将脸埋靠在那瘦削的颈窝上,和自己想象的触感一样,是一种像水面般的静谧。
既然这家伙不在乎,那么借给害怕寂寞的自己靠一靠又有什么关系?季濯缨陷入睡眠之前模糊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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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剧组要第一时间告知,不许跑得太远,要随叫随到。
这是季濯缨给余不多立下的规矩,人既然来了就别闲着,给自己看着东西、接点热水又不费什么事,休息片刻还能跟自己讲讲话多好。
余不多自然是答应了这些要求,与此同时,他做得比季濯缨想象中要到位得多。
余不多在公司的事务大概是一点不剩了,他几乎每天都在,早上不来,下午也会到。习惯独自一人拍戏的季濯缨突然坠入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神仙待遇。
每次中场休息,跟妆老师在给他补妆整理头发的时候,一旁的保温杯就拧开了递到手上,喝完了水,又接到了充好电的毛茸茸电热水袋。
季濯缨哭笑不得看着那个上班族打扮又面无表情的男人,调侃道:“余主任,我可承受不起。”
余不多闻言有些不解,四处看了看,又恢复了无所谓的神色:“没事的,所有人都有人照顾,不用不好意思。”
对于余不多的钝感力,季濯缨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想追究,其他人的助理哪有他这跟刚开完上市公司会议一样挡不住的精英气质。
就算余不多不在意,其他人也不是瞎子,神秘的高冷帅哥演员有个模范精英哥哥这件事没用多久就在季濯缨那个分组传开了。
比起在外生人勿近的季濯缨,余不多居然可以称得上平易近人,无论对方是抱着什么意图来搭讪,余不多都滴水不漏地回应了。
因为自己宝贵的可以用来和余不多说话的休息时间被占据而深深不爽的季濯缨,总是顶着一张被欠钱似的臭脸在一旁刷着手机,耳朵里听着余不多用完美的话术和各色各样的男女老少交流,每次交流结束不仅泄漏不了半点家底,还能给自己拉一波人情。
季濯缨不屑地抽了抽嘴角,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余不多不愧是年纪轻轻能当上领导的社会人士,打死他也做不到跟这么多陌生人废话。
这下谁都知道季濯缨是个不善交流但是心地善良有追求的好孩子,家里人都忙于工作没人支持和照顾他。
季濯缨那套独来独往的行事德行是不可能不得罪人的,看他不爽的可不止进组就招惹上的男女主,但在剧组的末尾时光里,他的风评快速地就被余不多扭转了大半。
除了余主任那出色的外交风度,还有那不容小觑的经济实力。
临近季濯缨角色杀青还有十来天,陆陆续续也有不少演员杀青,杀青前夕,剧组里请喝热饮和小礼物的活动都络绎不绝,有些是演员自掏腰包,有些则是演员的粉丝团体准备的。
季濯缨没想到余不多也去凑这个热闹。
有些名气的演员请客也都是买个一百多杯的咖啡、奶茶供分组的同事、场务自取,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开支,小几千而已。况且一般剧组请客的大头都是主角大腕,听其他的专业龙套演员聊天说,不少剧组的主角会给全剧组人人有份地点上四五百杯奶茶、麦当劳等,毕竟这几万的开销都不够他们一天片酬的零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部戏的男女主至今一次没请过客,两个人似乎以前也没有请客历史,所有人也不以为意,这又不是硬性规定所有大腕都要用小恩小惠讨好所有人。
这天下戏休息的季濯缨,看到不少分组的同事手里都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纸袋子,大家见到他都高兴地晃晃袋子说谢谢。一头雾水的季濯缨一路点着头回去,却看见余不多被不少年轻女生围住,旁边的地上桌子上还摆了不少一样的纸袋子。
季濯缨看到余不多被人包围有些不爽,快步走上前去,跟余不多咬耳朵说:“你干什么了?”
余不多并没有以同样小声回复,微笑了一下不遮不掩地正面回答道,你要杀青了,给大家送点伴手礼,同事一场,下次有缘说不定还会合作。
“啊?”季濯缨一脸震惊,他走过去查看那些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只大牌护肤品正装和一个品牌保温杯,快赶上很不错的婚礼伴手礼的配置了。
钱没处花烧得慌。
这句话碍于众人前,季濯缨不好骂出来,怪不得一路上大家都对他喜笑颜开的,大几百块一份的伴手礼谁拿谁不开心。
虽然对余不多的钱包实力没什么怀疑,但季濯缨还是感到肉疼,自己又不在意那些外界的评价,人情面上的漂亮功夫自己自然从来没有想要做过。
季濯缨的人生价值观就是我既然谁也不欠,那就谁也不讨好,这大概就是他和余不多的区别所在。
季濯缨望向被人群包围的男人,他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厌其烦地听着、回应着那些和他没关系的陌生人的无用废话,这个时候的余不多就是工作形态的余不多,散发着成熟包容的魅力、自信无畏的气场。真是奇怪的男人,在这种人情场上如此敏感细心,对待他自己的感情又是如此的愚钝固执。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男人看向自己,目光交汇了,季濯缨故作不满地撇撇了嘴,余不多则是弯了弯眼睛。
季濯缨心中一紧,别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