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清醒过来的季濯缨仔细地看着余不多,才发现他不只是头发湿了散开,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都不似平时风度翩翩,憔悴狼狈了许多。
再反观自己,假发头套都被拆掉了,只有头发有些湿,身上都是干爽的衣服,余不多倒是才像落水的那个。
“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公司吗?”季濯缨惊讶不已。
“只是签一些字,没事我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余不多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起伏,他伸出手给季濯缨朝上拽了拽被子。
季濯缨抓住了他的手,不似一直以来的温暖,只觉得冰凉不已,顿时有些着急的气愤,道:“你怎么还下水啊,那个池子围着一圈场务,人家不比你专业?你又不会游泳,万一淹了还得多捞一个。”
“水不怎么深,站着到胸口而已。”
季濯缨被这个回答气笑了:“重点是这个吗?”
马上他又笑不出来了,被湿衣服裹着的余不多肉眼可见的打了个冷战,季濯缨立刻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伸出手想要给余不多脱衣服,心里有些难受地说:“都湿透了,还穿着外套干什么?只会更冷。”
知道了这家伙为了救自己下水的时候,季濯缨胸中冒出了难以忽略的快乐,可是看到这个男人突然变成了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季濯缨心中又泛起了酸痛。季濯缨一直讨厌余不多的无懈可击的完美外壳,但是却更见不得这层外壳被击破后的落魄狼狈,他觉得自己真是矛盾,但其实那种不忍心去看的感觉就是心疼。
余不多抬手拦住他,摇头微笑道:“你还在发烧,快躺下。我和导演谈过了,他让你先休息,戏调整到两天后再拍。过一会儿会有车来接你去医院看医生,我也就回去换衣服了。”
季濯缨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是很热,但是他无所谓地站起来,一边解着余不多湿透的毛呢西装扣子,一边四处张望找有没有换的干净衣服。
余不多挣扎了两下,拗不过他,只好松开手,任由季濯缨扒了自己衣服。
季濯缨掂了掂那浸满水有好几斤的羊毛西服外套,无奈道:“你都不脱下来拧一下水吗?”
抬眼看去,话又梗在喉头,余不多的衬衫也都湿透了,全都贴在身上,削瘦的腰身在湿透的衣服下若隐若现,他正低下头解着同样湿透的领带,一个大男人此时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季濯缨放下外套,发现了自己的包放在墙边,赶忙走过去翻了翻,发现换洗衣服全都已经换到自己身上了,就剩一件穿过的打底衫,闻了闻,幸好不臭。管不了那么多,先给这家伙套上吧。
拿着衣服走向余不多,季濯缨帮着他扯掉了领带,解着他的衬衫扣子,调侃地笑着说:“没有给你换的内裤了,我就带了一条,你先将就一下吧。”
余不多低着头看着帮自己解扣子的手,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季濯缨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停下了解扣子的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摸,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余不多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的内裤怎么换了?!”季濯缨忍着不叫出来。
“因为湿了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这个问题!”
季濯缨扯着自己的头发,为自己清白不保,静静地崩溃了,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怎么连别人扒他裤子都不知道,他这个标准的南方人长这么大可没有在众人面前换衣服的胆量啊喂。
“没事,是我给你换的衣服,其他人都出去了,没人看见。”
那个平淡的声音让季濯缨顿时放心了下来,而意识到余不多在说什么的下一秒,他的脸就似火烧一般滚烫起来,声音都不自觉结巴起来:“是、是吗?那、那谢谢了。”
一想到是余不多给自己脱光了,又一件件穿好的,季濯缨暴涨的羞耻里突然多出了什么异样的情愫与冲动。不对不对,自己说什么谢谢啊,应该像平时一样用开玩笑的语气骂他死gay、占自己便宜之类的才对,算了,毕竟余不多是在关心照顾自己,自己不该恩将仇报。
季濯缨红着脸,小声嘀咕着“其实也不用连内裤都换的”,继续解着余不多的扣子,余不多的眼角又浮现了细纹,是笑了起来。
你倒是挺坦荡的,季濯缨暗暗地想。
给湿淋淋的衬衫脱下来,季濯缨拿起旁边的毛巾递给余不多,让他先擦擦,自己拿起打底衫整理出领口,准备给余不多套上。
就在余不多伸着头准备套季濯缨手上的衣服的时候,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媛媛?”
季濯缨和余不多两个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都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来自谁的,不是别人,正是季濯缨的亲表哥——赵捍白。
赵捍白也愣住了,拿着手机的手顿在半空,直直地看向两人。
就算余不多一半的头已经套进了领口,赵捍白还是认出了他,他富有磁性的温和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濯缨和不、多?你们俩怎么会在这?”
“你们在干什么?”季濯缨感觉赵捍白的语气似乎变了,镜片下的眼神也好像多出了几分从来没见过的锐利。
“我们在····”季濯缨下意识就想解释,可是发现好像这事有点复杂,他哥既不知道自己在这拍戏,也不知道为什么余不多会在这,还脱光了衣服。
奇怪,余不多怎么僵住了,季濯缨低下头发现余不多衣服才穿到一半,赶紧手忙脚乱地给他套上,拽出胳膊,抻平衣角。
“哥,你怎么来了?我们在换衣服,衣服湿了,正在换。”季濯缨含糊其词地解释道。
“湿了?怎么好好的湿了?”赵捍白四处张望的目光,落在一旁被换下来湿透的西装与衬衫上,又瞥见了余不多湿透的裤子与鞋子。
“还真是,小少,你这是掉哪个水坑里面了吗?”赵捍白语气一变,有些担心和着急地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余不多身上的裤子。
被挤到一旁的季濯缨有些好笑地想,大哥你怎么不关心你弟弟一下,但同时,他发现余不多变得有些奇怪。
穿着季濯缨衣服的余不多,不知是过大的领口和长了一截的袖子让他显得局促,还是他本身就在不安,他的脸上居然浮现了平时从来没有的惊慌。
没错,就是惊慌。
余不多的眼神在躲闪、嘴也不自觉地抿了起来,身体向后让了几寸,与赵捍白之间拉开距离,他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大事,小意外而已。”
赵捍白抬起头又看向季濯缨,看得他一怔,笑着问:“小洗,你们俩应该有事在瞒着我,对吗?”
赵捍白虽然是在笑,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是“必须回答我”的询问,居然和季正军说话的气场有些类似,季濯缨有些无语,心想他大哥果然是当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