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有些失落,但这话秋水也讲过——薛泮不是早年父亲宫里的内侍了。
扶光带着她院子里去放纸鸢,等到升上去了,她有些累便在阁楼里看她。
纸鸢飞的高,青雀欢呼起来,声都有些哑了。
扶光倚着栏杆,目光顺着线,望向空中纸鸢。天际碧蓝,它展着翅,舒张极了。
风扫过她耳畔的发丝,身上青绿的帔子翻展细小的波浪,“柳娘。”她唤道:“今岁早些去义庄吧。”
“姨姨快看,快看。”青雀在下面喊着
扶光探出身子,懒洋洋地应和她,“见了,见了,飞的太高,线都快不够了。”
皇极殿中,今日早朝毕,退下来的文臣武将尚未来得及离宫,却见一队金吾卫往城外奔去。
众人异道:“这是要做什么?”
“我今日自宣阳坊经过,见有三辆车马出来。那萧氏不是每年开春便要去城外庄子上住上一阵,想来是今早上出发的。陛下这是去送行了?”
“我说今日朝上陛下为何心神不宁,平日奏事皆要细细查问,今日话却少的可怜。“
“到底是心系美人,陛下毕竟年轻啊。”
几人眼风瞥见行来之人,匆匆收声。来人绯衣革带,腰系鱼符,正是新城公主驸马,黄门侍郎,谢珩。
长安城中谁不知当年旧事——那萧氏曾是谢家宗妇,萧谢两家皆是一等一的世族,萧氏容貌极盛,谢珩亦是芝兰玉树,当初二人这桩婚事实为天作之合,然而之后种种谁又能想到。不过陛下如此彰显对萧氏的盛宠,这谢珩也是难熬。
扶光的车马刚行出城,周元祐便骑马追了来。他裹着一身玄色斗篷,到了车前自窗口探进去。
柳娘本是坐在扶光身侧,叫他目光厉扫过来,当即僵硬垂首。
他目光落在扶光冷淡的侧脸上,满头青丝松盘,她脖颈修长,即便这样随意坐着,亦别有气度。
“姐姐气还没消?”
扶光微敛眉,他这话问的讽刺,他以权势迫她,她不过是他掌下玩物,哪里来的气和恼。
半晌无言,柳娘如坐针毡,终于还是周元祐败下阵来,无奈道:“姐姐要去庄子上散心,朕不会拦的,只是突然知道想来送送姐姐......嬷嬷多看顾她身子,别让她病了。“
柳娘忙道:“婢子明白。”
他再看她一眼,眼中复杂,攥紧缰绳又松开,终究不忍逼她太过。
他牵马避开,车马将行之际又被他唤停。
扶光看过去,他下马奔至杏树下折了一枝杏花。他在树下握着花枝浅笑,若非知晓他是帝王,真以为是哪家风流公子。
见她看来,他眼中亮了一瞬,跑过来将花枝给她。
“姐姐再归时,长安的杏花都谢了,姐姐留一枝路上看。”
车马复行,周元祐目送她们远去,直至宋墨上来相劝,他才调转马头离去。
因着要办赏梅宴,新城公主府上婢仆忙碌。谢珩归来时,便陆续撞见捧着彩绸的婢仆。
素玉早早便候着他,上前殷勤道:“驸马归了,公主备好膳食就等着驸马回来一起用。”
“我尚有公务要忙,你让公主用膳吧,不必等我。”
素玉还要劝,可他走的快。她懊恼地跺脚,只能回去禀报。
周婉闻言失落,望着满桌碗碟迟迟不语。
晚膳时,周婉终于等来了谢珩。她心中欢喜,谢珩同她道:“过些日子府上设宴,你既忙碌下次不必等我。”
“可我想与郎伯一起用膳。都是下人在忙,我也不用费什么心思的。”周婉面孔微红,温婉妩媚。
她悉心梳妆过,额心绘花钿,五瓣花中添一点珍珠花蕊,眉毛用黛笔精心描画,抹胸裙衫系的低,露出大半腻白。
她并非无知少女,早年嫁清河世子,世子病亡,她孀居在府,后来回到长安。谢珩是她闺阁时心仪之人,只是当年他自有如花美眷,谢家也看不上她这个不受宠的皇女。
不过时移世易,早便不同了。
她满心倚赖的娇态,谢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她便不多说,默默为他添菜,大袖动作间带来甜浓香气。
一顿饭吃的安静,她满心期待,可谢珩却起身说有公务处理,叫她不必等。
这样的推辞白日已有一次,他甚少与她温存,即便她素来温柔待他,亦冷了语气,“郎伯的公务竟这样多,是不是朝中无人了,都在躲懒,累的郎伯辛苦至此。”
谢珩闻言只是轻皱下眉,“公主早些歇息。”他拱手告辞
周婉直望着他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影风姿肃肃,却同院中落下的月光一样冷。她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泛红,“公主。”素玉上前劝慰,她转过来,眼中含恨,“他还惦记着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