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娘和笙娘互相看了一眼,笙娘看了一眼江蓠,说道:“磬娘说,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她还找人去找花满天其他姑娘了,有愿意来的她都可以收留。”
江蓠移开了目光,“她……嫁的那家人很有钱吗?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即使养得起,那家主人愿意养这么多无关紧要的闲人在这吗?
笙娘和筝娘一顿,江蓠想了想,“不过既然这是她的私产,你们又都有手艺,不如就住这里,平时做一些针线活、小玩意都可以拿去卖,也算是贴补,花满天这场大火烧得干净,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出来,真是亏了!我看里面的灯笼都挺值钱的!”
筝娘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财迷!”
江蓠回嘴道:“人活着不就是柴米油盐吗?”
几人又笑了一回,说起花满天来,江蓠忽然想起那个梦,梦中在高台跳舞的女子和绿绮长得太像了,为何连高台的布置都这么像?
江蓠问道:“是不是别的青楼也都像花满天这般布置?我看那个高台布置得很好看。”
筝娘收了笑,“我们倒没去过别处,但这高台,听说在花满天很久了!”
江蓠疑惑道:“很久了?”
筝娘点了点头,一旁的笙娘解释道:“我们小时候听那时比我们年长一些的姑娘们说起,花满天以前叫……”笙娘想了想,“飘春榭,是叫这个,已经在寒洲城几百年了,想出这样布置的正是飘春榭的一个姑娘,听说那时她在高台上跳舞,楼内漫天飞花,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纷纷前来看那位姑娘,不过听说那位姑娘是因飘春榭的名字才想到了这一舞,但那时的妈妈却因这一舞将飘春榭改名花满天,那位姑娘也因这场表演被一位富可敌国的富商相中,帮她赎了身娶回了府。后来常有上高台跳舞的姑娘被相中,替她们赎身离开花满天,因此姑娘们争抢着要上台跳舞,妈妈见此就立下了规矩,须得成为花魁,才能上台跳舞,但上台后需得给她挣够了银两并选出了下一个花魁才能赎身。”
江蓠和瑶琴听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笙娘点头道:“这故事也是代代相传,高台之上的舞曲变了又变,装饰也随着时间再变成了今日这样,不过真真假假的,时间相隔太久,我们分辨不清,但这规矩是沿用至今,许是几百年前真有这样的一个人。”
江蓠听完笙娘的话,低头思忖着,照这么说,那么二十年前那高台真如我梦中所见那样?那跳舞的女子又是谁?绿绮曾说寒洲城是她的故乡,那人和绿绮长得这般相似?难道那是绿绮的娘?可……江蓠顿了顿,绿绮那样一个玉润冰清的人物,怎么会……
江蓠摇了摇头,一个梦而已,许是离开绿绮她们太久,因此梦到了,想到这,江蓠又看向那只小竹篓,不知道长溪现在在哪,他会不会担心……江蓠眸光渐渐暗下去了,他是担心江蓠,还是担心若华?
筝娘、笙娘和瑶琴见江蓠不知在想什么,顺着江蓠的目光看向了那只黑竹篓,筝娘打断道:“今日便是除夕了!今夜不如先好好吃一顿,等休息好了再来想今后的打算?”
“除夕?”
江蓠一愣,见瑶琴点了点头,她才想起离开大言村已经快三个月了。
筝娘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晚上饭菜准备好了就来叫你。”
笙娘扶着筝娘,也告辞了,江蓠正低头发呆,走到门口的筝娘突然回过头,“那个……多谢了!”
江蓠还未反应过来,筝娘便出门离开了。
瑶琴笑了笑,“江姑娘,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江蓠摇了摇头,“反正也躺不下,倒不如起来走走。”
瑶琴扶着江蓠从床上下来,两人出了房门走到了院中,这处院子有四五间房,一间房内传来稚童的笑声,江蓠疑惑地上前,瑶琴解释道:“金夫人怕她们打扰你休息,因此不让她们去你房间。”
江蓠这才想起,现在这处房屋收留着一些无家可归的女童,她站在门口,见江磬、笙娘和另一个妇人带着五六个孩子在屋内,小的不到笙娘膝盖高,大的也有笙娘这般高了,笙娘生着火,另一个妇人一边教她们包饺子,一边和她们打闹,不一会屋内众人身上都沾了白粉。
她们的笑声像是会跑,跑到江磬身上时虽只剩下了一点,但江蓠还是看见了,她盯着江磬看了一会,一旁的瑶琴见状,低声道:“金夫人今夜和我们一起过除夕,我想她是想和你一起过。”
江蓠转身离开,瑶琴连忙跟上,正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时,江蓠问道:“你想去找你父母吗?”
瑶琴一愣,用力点了点头,“想!”
江蓠看了看手腕处的仙藤,用仙藤去倒也不用多久,等帮瑶琴找到了父母就去找绿绮她们,毕竟神器还得抓紧时间去找。
想到这,江蓠抬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瑶琴愣了半晌,回头看了一眼满是笑声的屋子,“可……”
江蓠却没等瑶琴说完,回了屋拿上了小竹篓就出来了,瑶琴见状只得立即跟上,两人坐着仙藤一路往北飞去。
大夏和大郯占据着地势最好的南北两端,两国邻边还有一些像垣国这样的小国,大郯元祐年间,先帝就曾出兵攻打这些小国,但只是浅尝辄止,直到元贞元年,新帝即位后才开始全力对周边的小国家出兵,打到今日,只剩下几个国家仍在苦苦坚守。
江蓠她们要去的正是大郯西北方的边境,宣州城。
有了仙藤,她们很快就到了宣州城外,但仙藤飞得太快以至于她们停顿了好一会才察觉到冬日里该有的寒冷,两人从四季如春的寒洲城过来,身上原本刚刚好的衣物现在显得有些单薄,江蓠找较为隐蔽的一处停下,落地后江蓠便听见一声脆响,她低头一看,一旁的瑶琴害怕道:“骨……骨头?人的骨头?”
江蓠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人骨。”
瑶琴害怕得有些忘记寒冷了,她拉着江蓠四处看了看,四周荒无人烟。
江蓠问道:“你们是在宣州城破时走散的吗?”
瑶琴点了点头,江蓠思量道:“如果你父母回来没找到你,有没有别的亲戚在什么地方,他们会不会去投奔亲戚了?”
瑶琴摇了摇头,“不曾听他们说有什么亲戚。”
江蓠左右看了看,“那他们也有可能南下逃难了!”
说着江蓠看了一眼左右,“我们往南边去看看!”
瑶琴点了点头,跟着江蓠沿着管道往南边飞了一阵,见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江蓠和瑶琴落了下来,两人走近人群时,周围的难民回头看着两人,麻木的眼睛像是费力想看清一些,因此都往这边凑了凑,这目光让江蓠和瑶琴都有些害怕,她们互相拉着,瑶琴一边走一边找着,江蓠的目光从这些人面前扫过。
他们有些人的衣物虽都裹得奇形怪状,但似乎和江蓠、瑶琴身上的衣物一样单薄,像是在泥里滚了许久,因此有些沉重,看起来也有了些厚度,有些人还背着锅,一旁的妇人不知在地里挖着什么就往嘴里送,江蓠正要上前就被瑶琴拉住了,江蓠回头看向瑶琴,见瑶琴目光直盯着前方,江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看见前方架起了几口锅,锅内只剩下了一些骨头。
那是……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