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不紧皱,眼却似泪非泪。
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的回尝这星点味儿。
他倒满不在乎,说了声告辞就出了那门。外面飘雨,碎了再阵阵飘在他的脸上。
他这一生得的喝彩或许还不够,他总渴望更大的天地,更多的绝活儿,更响亮的名声。不过此时足矣,不消等这杀胞之敌的赞言美语。
郇知竹走了,那整晚死死盯着他的矮个儿缓缓站了起来。他反复回想起他第一步进来的时候,辗转反侧,竟然难以酣睡了……
爱一个人,就是渴望他的全部。
有时候剑走偏锋,却让一切都变得难以自持起来。
让他更恨你,把情爱变成仇恨。
爱而不得,也唱上一首《哀江南》,悲声且到老。
“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反反正正不过俩样。”
郇知竹看了对着的人一眼,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踱着细碎的花步子挪到他身后。
“一样,是不欠着对方的。”
“另一样,是互相亏欠的。”
他将手搭在他穿着军装的肩膀上,细细的摩挲着,嘴里尽可以的挑着调儿
“这与熟悉的,却是第一样。否则越过了规矩,好的更要反目成仇。”
“至于这素未平生的,顶顶生疏的,却是第二样。”
“石尾先生认为,您在我这儿,算是哪一种?”
石尾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指骨擦过他的嘴唇,眼神落在他长袍子上系着的纽子上。
他肖想他扣起来的衣衫下的皮肤。因喃喃叫他“岸荷……”
郇知竹成名前有个艺名,叫做郇岸荷。后来嫌这名字太女气,又用回了本名。
从此少有人这么叫他。
微微敛眉,他笑道:“你想睡我?”
心里的渴望被直接明白的挑出来,石尾愣了一刻,他忘记要接了话茬。
郇知竹哼笑一声,不留情面的转出去了。留他一人忍者情动的苦痛默默自省。
那以后他每每去寻他,想看他的戏,都不能得逞。
他无计可施,却又不肯退让,只好又一次绑了他的师父要挟他。
郇知竹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他道,石尾,你松开我师父,我跟你走。
目垂而嘴角噙笑,他怎么着都在魅惑着他。他根本不是清冷正直的李香君,他是褒姒,是妖物,他一挨着他就不由得犯浑。
可他愿意犯浑。只好养着他在身边,他也不肯开口唱戏,躺在床上抚他的眉唇,都是一具木偶人似的没有颜色。
等到他的师父过世了,他终于发了疯的哭着哀求他放自己回去。
他怕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他跟前,便狠了心的将他关了起来。
那天夜里他去看他。郇知竹将一截手指递给他,他的右手小指此时已经空了,整只手已然血红。
石尾再一次被他惊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心疼他,强忍痛苦放他回去。
于是站在屋前看他踉踉跄跄的朝大门奔去,可他只好由着他踉跄,他怎敢去扶他。
郇知竹衣摆沾着血,却是不顾一切了。最后人的影子终于没有半点踪迹。
他却还留在那里。
岸荷,气味犹在,睡过的被榻还温,血淋淋的手指亦匀称净白,眼前之人却什么都没有了。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喃喃,他怅然,却不知伤给谁看。
……
七七事变,七七事变,一切事变了,就永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