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朴素干净,看起来也都是体面之人。领头的年至不惑,抱拳上前应声道:“我等是以前镇上的商户,此次前来……”
十多人齐齐侧身,竟朝亓官柏跪了下去:“是状告本县县令利用职务之便,帮扶妻族,以我们家人安全为威胁,严苛税收,抢占店铺,敛收金银,控制牙贴,将在场各位祖传的生意化为己有。”
“桩桩件件,具有证据,我等昔日恐惧县令势力,现首辅大人在此,必能惩治恶官,还我等公道!”
其余人一起道:“还我等公道!”
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县令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们,说不出话:“你!你们!放肆!本官岂能有你们污蔑!”
“我们有证据!”说着领头的人拿出一摞账本,“虽然柯县令事后有意销毁证据,但有忠义之士出手保全了这些,上面记录着店铺易主前税收的详细,大人可与官册上记载的作对比。商户们因税收入不敷出,便被哄骗着那铺子抵押,然后雇人将我们赶走,让其妻族经营生意。此后若要办牙贴,清白身家,无依无傍,自然定是过不了。大人可上街看看,这城中大半商铺都与县令夫人有关,其余小半部分也是与县令一家沾亲带故。”
“大人圣贤君子,天下闻名,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信口雌黄!”县令大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大人,不必理会这些刁民!让下官把他们都抓起来,看谁还敢胡乱攀扯,蔑视官威!”
“大人!”谁料堂下的人叫的更大声,“官者,管也。权者,衡也。所以设赏罚,明诉讼,断是非,辨好恶,检奸邪,消佚乱。管之,束之,导之,化之,衡之,以求其平。盖官不公而民不平,民不平则乱始生。故曰:平则不倾。此系于天下之治乱,社稷之安危。”
一通叽里呱啦吧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
亓官柏听闻,抚摸头骨的动作突然一顿,继而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不错。但……仅这些尚不能定罪。”
“我们还有人证!”商户拉过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人,“此人是县令使唤的打手头头,他也可作证其恶行!还有,我们还有他们往来的书信消息,县令夫人的暗账!都在这里,您尽请过目!”
“嗯。”亓官柏垂着眼,轻描淡写地对一旁说,“那便先带下去吧。”
什么?!还真要将县令下狱?!
没等官差反应过来到底帮哪边,只见亓官柏的随从们就先动了手,压着人往大牢那边拖去。
“县衙里面谁敢动我!”
“亓官柏!你虽是首辅,却也不能直接发落我!”
“我乃陛下亲封的县令!”
“别碰我!把脏手拿开!!!!”
随着县令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远,亓官柏像是倏地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殷说:“倒是个提醒,核查一下证据,立刻修书陈情给陛下。”
柳殷领了令,差人去办了。
堂下一片感激之声。
“谢首辅大人!”
“好了。”
亓官柏转向跪谢的人上,俯视众人的目光中带着冷冽。
“现在请问……是谁教你们这么说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夏福隐匿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如临大敌,心道了一声:“不妙!”
领头的立刻抱拳道:“回大人,不曾有人教小的们。”
亓官柏见众人面面相觑,垂下眼眸,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敲着掌上的头骨。
领头的又说:“为官之道都是小的从书上看来的。”
亓官柏叹了一口气,只见启唇对着他身边那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低语了几句,然后少年便走了出来,一边驱赶着围观的百姓,一边将门关上。
夏福迈开双腿走出衙门,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想着他们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他甚是不放心,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
在说什么呢?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亓官柏身边的那个别看年纪小,脾气爆得很,瞪了正偷看的夏福一眼。
夏福赔了个假笑脸,麻溜地走掉了。
本来他对亓官柏就颇为心虚,但后来想想其实商户们提到了自己也无妨,他充其量也是被压榨的一员,一起出谋划策怎么了?他恰巧知道的多,多出一点又怎么了?他有心提供了一些证据和收集证据的有效手段又又怎么了?
不怎么,特别正常,顶多让先生在心里夸他一句好样的!
这一通自我安慰下来,夏福紧张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记住,他和先生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
县令府邸内,
气氛也甚是凝重。
“什么?!”柯铭听闻公堂上的事情顿时慌了,看向一旁的母亲,“母亲,我们快逃吧!”
“逃什么?!”县令夫人怒气冲天。
逃什么?她自小锦衣玉食,岂能当个逃犯?!
商户告状?
一听就知道是谁想谋害他们。
夏得福!只有他手里掐着那本暗账!只有他能提供证据!以前明里暗里撬走了多少不知道,现在竟然反来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