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什么反应的夏福愣住了,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一边心虚地不时看向夏得幸:“你说什么呀?怎么这样问?”
“虽不是得幸本意,但偷看确不是君子所为,”夏得幸突然站起身,颇为郑重地一拜,“哥哥,得幸错了。”
“偷,偷看?!”夏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呜!”
夏得幸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福捂住了嘴:“别说,别说,哥哥知道了。”
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在外面!
夏福扶额,这下要怎么和幸仔说呢?
其实他与先生的事本也没什么,只是他之前想着分离便在眼前,不好为家人再添烦忧,毕竟男子之恋在大柿虽不稀奇,却也依旧不算常路。
夏福垂眸思索了一阵,决定还是应该与弟弟说实话。
“幸仔。”夏福平静下来,直视着弟弟的双眼,分外认真的说道:“你在哥哥心中是很重要的家人,而亓官祭酒,也是哥哥心目中重要的爱人。”
夏得幸一向勤恳好学,于是问道:“何为爱人?”
“爱,只是一种颇为复杂的情感,每个人对于爱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夏福笑着说,“祭酒对哥哥来说……是倾慕,欣赏,钦佩,也是遗憾,不甘,心疼。”
夏得幸问:“所以,所谓爱,也并不都是美好的是吗?”
夏福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幸仔不是也说过吗?世间万物万般姿态各有不同,却总是逃不开福祸相依。”
“所以,”夏得幸又问,“哥哥对老师哪怕有遗憾,不甘,心疼,亦或是受伤,痛苦,磨难,你也还是想要与他在一处吗?”
听到如此年幼的弟弟这么问,夏福突然很是感慨夏得幸的悟性天赋,欣慰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说道:“是的,哥哥总是盼着,与他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夏得幸不停地眨眼睛,其实他虽问问题一针见血,却依旧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这句话,他只知,世人大多趋利避害,虽说福祸相依,却总有自己想要得到的利与可以忍受的害,譬如他的想要做官,想要保护家人,想要守护天下的家家户户,也想要如书中人那般名留青史,为此他不惧怕一路走来的辛苦与艰辛,自觉可以应对官场尔虞我诈与盘根错觉,也做好了在龙威雷霆之下不卑不亢进的准备。
所以他不明白,哥哥甘之如饴地面对这些,想要的不过是与之前从未谋面的人在一起?为何想要在一起?
“那我呢,爹娘呢?”夏得幸表情痛苦,急切地问道,“哥哥是不要我们了么?”
“不不不。”夏福抱夏得幸,说道,“你我与爹娘,我们是家人,我们生来便是在一处的,可你想想看,爹娘他们并不是血亲,更没有从一开始便成婚的呀,他们也是分别从各自的家庭出生长大,然后相遇结合,才有了我们。而等到我们跟他们一样分别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们两个不是血亲的人便是便会相守直到最后。”
夏得幸蹙起眉头,问:“所以想和一个没有血缘的人一直在一起,便是哥哥所说的爱吗?”
“嗯……”夏福仔细思考了一下他说的话,然后认真地解释道,“在一起,只是相爱后美好的愿望,并不是判断是否得标准,世上也有很多相爱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外界的因素,例如亲人的逼迫,事业上的成就,旁人的评说,最后也会与自己不爱的人共度余生。”
“得幸不懂。”夏得幸往左边偏了一下头,“哥哥说爱是一种情感,又说相爱的人也会因为那些利益选择分开,可如何能将情感与利弊混为一谈?”他说道,“若真是如此因为利弊而天各一方,那得幸觉得,他们也必不是真的相爱。”
夏福被说的一愣,继而笑着称赞道:“世人怕是也没有幸仔这份通透。”
夏得幸虽然年幼,但是十分聪慧,夏福看着这个弟弟,想到分别在即,有些话即使弟弟还不懂,也要与他说清。夏福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说道:“幸仔,后日……哥哥便要启程离开前往哀牢,此去路途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或许……”
回不来。
最后几个字,夏福没有忍心说出来,
“别哭,别哭,幸仔,你好好听哥哥说。”夏福自己也强忍着泪,继续说道,“哥哥走之后,你便在国子监安心读书,食肆的生意虽然不是赚什么大钱,但胜在稳定,青白即将上任主簿,我帮过他家的忙,所以在国子监中只要咱们家不惹事,哪怕将来国子监外出现了别的饭馆食房,咱们家也还是会有收益,不会像小的时候那样饿肚子。”
“还有你,幸仔,哥哥知道你想做官,做官的路呢,你能走的有两条,第一,一直待在国子监直到毕业再出去历事,从小官做起,步步升迁直达御前。可哥哥更推荐你走科举的路,以你的才智,殿试在御前更能展露头角,当今圣上爱才,你必定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