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对夏福很感兴趣,从祠堂前开始两只葡萄大的黑眼珠就没从夏福身上离开过。
他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想要去碰夏福,妇人以为他淘气,将小胳膊一把揽了回去。
“大儿子?是那个叫亓官明的么?”夏福问。
妇人道:“回大人,正是。”
夏福看了眼身旁的亓官柏,又看了眼那个妇人,道:“我方才也听了一点亓官明的事,虽说不姓亓官,但好歹算半个知情人,也想出份力,不如您讲讲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好帮忙一二。”
妇人显得有些犹豫,不过一想面前的朝晖使也是官,况且与亓官柏举止亲密,想必关系也是极好的,没准真的能帮忙呢?
思索一番之后,妇人开口了:“其实很简单。您或许知道庆国公府在金陵的事么?”
夏福:“庆国公?当今陛下的父亲?”
妇人点头:“正是庆国公韩朔,陛下登基之后他没有留在宫中做太上皇,而是远离都城跑到金陵来颐养天年。”
“起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一天,阿明外出以后没有回家,家里人都很着急,出动全府的人寻找,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我们便报了官,连同官府一同走街串巷,这才找到一个乞丐,说看见阿明被绑走,送进了庆国公府。于是族长带着一些有官位的族人前去问询,谁料门房刚听到‘亓官’二字便关门谢客。任我们怎么敲都没用。”
“本来因为乞丐的话将信将疑,但见他们是如此的态度,大家一致觉得阿明在里面的可能最大,既然进不去,我们便轮流在庆国公府周围蹲守。这样又过了几天,庆国公竟然派人到亓官家说,阿明就在他那里,不过是因为阿明口出狂言得罪了他,说是要把人关在地牢一辈子直到死。”
“阿明平时行事便有些不羁,说话更是没有把门的,得罪人很正常,我们常教导他要谨言慎行,这可倒好,得罪了庆国公,直接被关了起来。”
夏福听后一挑眉:“私自囚禁百姓,那可是有违律法的。”
妇人道:“律法又如何?那可是当今圣上的父亲,县令,知州,知府还是朝廷大员,哪位敢得罪他?”
夏福:“亓官家怎么也说是金陵大族,你们直接上书皇帝也是能办到的,为何不让陛下来主持公道呢?”
妇人的模样好似听到天方夜谭:“陛下?那可是他的父亲!皇帝再英明神武,礼贤仁慈,那也是人,怎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便处理自己的至亲呢?!”
他或许还真能。
反正又不是亲生的,拿一个坐吃等死的闲散贵族,换一份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和金陵亓官全族的感恩拥戴,韩阳舒还真的能做出来,而且没准还是欣然应允。
夏福心里嘀咕,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若是真的这么建议人家亓官族长还以为自己是报复人家呢。
妇人抬头胆怯地看向亓官柏,又道:“我们也给首辅大人去过不少信,不过大人似乎……”她垂下眼睛,最终还是明智地换了一个说辞,“似乎没有看到。”
是看到了没搭理你们吧。
夏福托着下巴,用手掌心不动声色的掩住了撇到一边的嘴。
做太子的时候曾听先生提到过家乡,好像还有他的母亲。但自与先生重逢以来,再也没听他说起父母,更别提亓官一族了,
但看先生的态度,即使他脑子再不好用也能知道先生甚是不待见这些人,此次若不是还愿,恐怕使团也不会特意跑来金陵渡江。
夏福思考着,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小手,那个娃娃将手又伸向他,嘴里黏黏糊糊地说着,听发音好像是“嫂嫂”?
“嫂嫂抱!”
这下是听的更真切了,只是这孩子叫自己一个大男人嫂嫂什么意思?
莫非……因为他是先生的弟弟,所以才……?
夏福一甩头,想多了想多了。
妇人再一次将儿子伸出的手拿了回来,掂了掂他的身子,轻柔地说道:“他不是嫂嫂,嫂嫂在家呢,我们一会儿就能看见她了。”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人莫怪,孩子还小,认错人了。”
“无妨。”夏福摆摆手,见小孩子依旧固执地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哭笑不得地道,“我是脸上有什么,让他将我认成了嫂嫂?”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妇人歉笑道,“或许是因为您长得与表侄的新婚妻子比较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