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阮宁美貌不再,坐在槐树下沐浴阳光,身边环绕着儿孙静静听他讲述年轻时候和妻子的回忆,还有多年累积下来的鸡毛蒜皮。
有一个同样苍老的老人拄着拐杖和老伴互相扶携,在阮宁的眼前路过。
阮梅年轻时也许见过他,也许没见过。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阿姨按照他的话做好饭就走了,他还没有从平淡的梦里抽离,惊魂未定喘着气,一个人躺在床上愣愣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巨大的哀伤将他像婴儿一样包裹起来。
和宋汝南的纠葛太煎熬了,那感觉充斥着极端的快乐和痛苦,但是他的人生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往天国,他可以切实地感觉到心脏在跳动,否则遍地空洞麻木。
在痛苦和虚无之间,阮宁选择了痛苦的人生,结果却是第三种结局——悲伤。
盛夏无比漫长,在绵延无尽的夏日里,蝉鸣一声又一声,这是最适合酒精消愁的季节。
阮宁就饮过一回酒,那次被宋汝南从别人手里将他带了回去。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开灯,黑暗里坐着一个人,满地都是酒瓶,酒液漏在地上,一屋子的呛人气味。
手里的酒瓶被掷在地上,阮宁趴在沙发上,难耐地蹙起眉毛,抬起伤痕累累的手遮住眼睛。
胃部在灼烧,心脏也在冒火,他仿似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撑起身体又起开一瓶。
金黄的酒液倾入玻璃杯,撞上冰块发出叮当的声音。
“吴少,我敬您一杯。”
金发红唇的美女靠近,香水混着酒的气味飘荡在吴捷鼻息,熏得他回过神。
手机里机械的女声仍在冰冷地提醒他阮宁没有接听电话的现实,低声骂了一句。
旁边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的美女以为他是在骂她,脸色青红相接,尴尬地僵住不动。
阮宁越来越奇怪了,这段时间拒绝了他所有的邀请,也不再浪迹群芳之间,他以为阮宁是被那个小情人迷得神魂颠倒打算浪子回头,结果前几天看见他那个情人,才知道阮宁已经和他断干净了。
不过阮宁从来不会不接他的电话,无论是在做什么,只要他打过去,阮宁总能第一时间接通。
就是从暑假开始,阮宁变得越来越心不在焉,和他通话时总是十分敷衍,有气无力的感觉。
但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没有关机却无人接听还是第一次。
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三通电话。
从早上开始,他就觉得今天指定会发生什么事,甚至中午睡觉还梦到了阮宁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形状恐怖。
一觉醒来就是傍晚,朋友的电话把他从梦里拉出来,阮宁在梦里的死状却越来越清晰。
他心里发毛,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环绕在心头,他推开旁边的美女,拉住和他一起来的朋友,急声问:“最近阮宁有联系你吗?”
“没有啊,他哪是会主动联系人的性格。”朋友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见他表情急切,不由眼皮一跳,“出什么事了?”
吴捷的手指都在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给阮宁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吧,咱们也好久没聚了。”
朋友虽然奇怪为什么吴捷不自己打,又觉得这么吵闹的地方阮宁未必会同意过来,不过看吴捷急急忙忙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他掏出手机从联系人里往下翻。
吴捷在心里祈祷,阮宁一定要接电话。
如果这通电话被接听,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阮宁厌倦了吴捷这个朋友。如果这通电话无人接通,他连最好的结果都不敢想。
嘟——
嘟嘟——
铃声无比漫长,音乐循环了几遍后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又是刺耳的机械女声。
“草。”
吴捷愤然起身,把周围玩得尽兴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去哪?吴捷!”
朋友在美女环绕里叫他,他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推开包厢的门匆忙离开。
吴捷知道阮宁家里的密码,当他连闯三个红灯两次差点遭遇交通意外赶到阮宁家门外,又按错了四次数字后终于推开门,铺天盖地的酒味呛得他措不及防。
“咳咳,阮宁?”
吴捷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无人应答,他心里突突直跳,中午的那个梦让他头皮发麻,摸着黑按开灯,眼前的景象让他险些栽倒在地。
阮宁压在满地细碎的玻璃上,后背的血流了一地,他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紧紧闭着眼睛,脸色红得吓人。
“阮宁!!”
吴捷扑过去,膝盖磕上玻璃碎片,他全然不顾生理的疼,着急忙慌地给医院打电话。
阮宁微微张开唇瓣,睫毛抖动地睁开一条缝。
吴捷快哭了,拍着他的脸说∶“你再忍忍啊兄弟,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阮宁没精力去听这个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谁,疲惫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