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嫂神清气爽,大手一挥,“晌午吃什么,我去做饭!”
邓登登有些紧张,瞥见旁边见底的水缸,“我、我去挑水……”
几人哈哈大笑。
……
营地。
刚战过一场,人困马乏,空气中有股血腥气飘荡。
营帐中,冯敢吊着只手臂,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在看见章柏诚身上的刀剑伤时,一张脸皱得像是遭了秋霜的白菜。
“你说你那么拼命干啥?”冯敢小声嘀咕。
“想要战功呗。”崔杦凉声道。
他声音有些哑,营中受伤的将士不少,他们几个医师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此刻正翻腾着药箱替章柏诚包扎,语气有些轻讽。
冯敢摸着自己的伤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崔杦朝章柏诚狰狞的伤口洒药粉,“可这是急不来的,诚哥儿先前还跟我说呢,那什么,叫……急不能成。”
章柏诚:“……是欲速则不达。”
冯敢:“哦。”
崔杦头也不抬的轻嗤了声。
冯敢以为他在笑话他大老粗,顿时不高兴了,吐出口浊气说:“我是不会说这文绉绉的话啦,但我也是聪明的!”
崔杦:“。”
冯敢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底气不足的哼了声,想起什么,又道:“咱们营的郑副将军,他也不识得几个字啊,”他说着一顿,心口的底气攒了攒,又很是笃定的改口:“他识得的字一定没有我多!但人家都是副将了呢,我来日也能当副将的!”
崔杦困得眼皮都恨不得黏上,听着这气势颇足的壮志雄心的话,也没将他从困恹恹中拉回来,敷衍道:“苟富贵,莫相忘。”
冯敢憋气:“我说我,你怎的说狗呢?”
他说着,眼睛倏地一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险些拍桌而起:“好小子!你骂我是狗?!”
崔杦、章柏诚:“……”
无语片刻,崔杦张了张干裂的唇,赞誉道:“……好脑子。”
冯敢哼了声,颇为得意,“下回别想再骂我!”
章柏诚闭了闭眼,不忍再听。
他身上几处血肉外翻的伤口,脸上没什么血色,耷拉着眼皮坐在床边,到底是看在冯敢手臂上挨的那刀是因他的份儿上,没喊他滚。
崔杦打了个哈欠,用纱布将那几处上好药的伤绑好,道:“刚才我过来时,几个将军正好拿着战簿去了万将军帐中,你猜,你此番拼命,在郑副将军那战簿上,可留了名儿?”
这话说得有几分悠哉,又有些促狭,像是抱臂在旁瞧热闹。
闻言,章柏诚却是连眼皮都懒怠抬,粗粝的手指卷着个湿巾子慢吞吞的擦拭。
冯敢急道:“他敢?!”
说着,想到他从军这几月听到的闲话,将军霸占底下士卒军功的事很不稀罕,那郑山背靠万将军,他娘的,那王八蛋没准儿还真敢!
冯敢捏拳,一副狠劲儿,“诚哥儿,若是他敢侵吞你的军功,咱们就去万将军那儿告他!”
他们从军以来,便是跟在郑山麾下的,郑山是个大老粗,但侵占底下人的军功这种事是不屑做的,每回迎战,他都是头一个扛着把斧头往前冲的,对着那敌军眼红心切的很,一斧头一颗脑袋,莽得要命。
冯敢很喜欢!
尤其是郑山手上的那把虎头斧!
他曾还眼馋的与章柏诚说,等他手里有了银子,也去打一把虎头斧,去跟郑山学武。
可这会儿,听着崔杦这话,冯敢心口一紧,那些个敬仰都跑掉了。
崔杦也只是与章柏诚提个醒儿,说罢,便收拾了药箱掀帘走了。
如今天儿热了,外面晒得慌,帐中更是闷热得待不住,许多将士躲在阴凉地儿乘凉,边说昨儿那场酣畅淋漓的一仗。
贺霖仰面躺在草地上,脸上盖着两张绿油油的树叶。
陈绍找过来时,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张嘴就是一句:“刚我一眼看过来,真不吉利。”
贺霖都懒得搭理他这不好听的话,躺着没动。
陈绍朝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自顾自道:“欸,我这也算是立了点儿军功了吧,不能当没名头的小卒了吧?”
他和寨中几个人,是昨儿回凤阳的,正好赶上了鞑靼来犯攻城,只他们人实在是少,不然,就算手中只有千百人马,都能谋划一下,前后夹击,鞑靼那五千人,都得留这儿。
年轻英俊的面容上,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锐气和张扬。
反倒是衬得旁边被扯了树叶的那张脸,暮色沉沉。
“跟你说话呢。”陈绍啧了声,朝他腿踢了脚。
贺霖忽的睁开眼,半晌,那双眼睛方才看向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你从应天捎回来的东西呢?”
陈绍:“啊?”
贺霖翻了个身坐起,正色道:“我替你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