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云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高个衙役沉默了一下。
“户房重地,闲杂人等禁入,念在尔等是初犯,可不予追究,请速速离开。”他没有再多问,且看在两人是女子的份上,也没有上前动手,而是让开了挡在门前的路,摆出一副驱赶的架势。
陈云珺看他要赶她们走,奇怪道:“不是你们让我们来此给家中奴隶录籍吗,怎么这会儿又要让我们走?”
衙役朝着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九看了一眼,默然道:“勘录只需他一人,你们过几日再来将他领回去便可。”
这话方才已经听过一遍,此时又见,陈云珺不免有些好笑道:“带我们进来的那位官爷也是这般说的,只是我与我家小姐左右也是无事,与其过几日再跑一趟,倒不如等事情都办妥了,一道回去来的方便。”
听说两人竟是要陪着奴隶一直等下去,衙役骤然睁大了眼睛。
“你们二人……当真要留下?”他迟疑着问道。
陈云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种离奇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但细细想来,衙门里确实也没有不许主家陪同奴隶听候的规矩。
见两人如此坚持,他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那你们先进去罢,只是不要乱走动,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叫你们。”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陈云珺看他出了院子,转头朝祈祉摇了摇头。
“怎么?”祈祉笑问她。
“没什么,”陈云珺抬头朝屋里望着,轻声道,“小姐,咱们进去罢。”
户房后院里的厢房位置有些偏,不知是不是因着屋里关着许多奴隶,担心他们趁着衙役们不注意可能会跑了,厢房两侧的窗户都关的死死的,天光照不进来,房里颇为阴暗。
三人从外面进到屋里,眼前陡然一黑,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看不清情况的陈云珺和小九本能的越过祈祉,把她护在身后。
片刻后,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出乎祈祉意料的,房间里并未有关押奴隶的陈设,她从挡在前面的陈云珺和小九两人间空出的缝隙向里望去,空荡荡,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的房间里,被衙役们领进来的奴隶们,正乖巧安静的团团围坐在角落里。
听到门外有人进来,奴隶们齐齐转过头朝门口望来。
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突然被一双双瞳色各异的眼眸直愣愣的注视,饶是向来胆大的陈云珺,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倒是祈祉和小九,一个曾在小店里见识过相似的情景,一个本身就异于常人,此时面对望向自己的奇异眼瞳,皆神色如常的立在原地。
迎着奴隶们或是好奇,或是惊惧的目光,祈祉又细细打量起屋内的情况。
只见厢房右侧放着几张落满尘灰的木桌,桌上倒扣着十余条木凳,一眼瞧上去便知已许久不曾挪动。
左侧则是挤挤挨挨的奴隶们。
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他物。
于是祈祉又朝奴隶们看了过去。
这群奴隶约有二三十人,且均是男子,许是衙役将奴隶带进来时已做了划分,他们的年纪看上去竟都和小九差不多,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身形都颇为瘦削,面上带有菜色,眼底黯淡无光。
瞧见祈祉扫视而来,奴隶中有些胆子小一些的慌忙低下头,只剩下几个胆大的,望向她的瑰丽眼眸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祈祉朝几人浅浅笑了笑,随即将目光移向窗边。
糊在框上的窗纸遮蔽的不算太严,有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将窗前一小块地方映的比别处稍亮一些。
祈祉拍了拍站在她前面的陈云珺和小九,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我们去那边。”她指着窗前的那块空地道。
两人连忙将路让开,待祈祉走过去后,紧紧跟了上去。
祈祉不知要等上多久,但听那两个衙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时间显然不会太短,她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陈云珺和小九见状,想也没想,一左一右的坐在她两边。
奴隶们见这三人进来后只是坐到一旁,未有其他动作,渐渐也失了兴趣,低着头抱膝而坐,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厢房里陷入一种静谧寂然的氛围。
祈祉原以为没有了管束的奴隶们聚集在一起后会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却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闲谈,甚至连偶尔的小声交流都鲜少。
陈云珺见这屋里安静且无人打扰,干脆端坐在地上,微阖双目,沉心静气,运转起内功心法。
一旁的小九见状,也有样学样的闭上眼睛,回忆着陈云璃之前教给他的功法,一点点的试着修炼。
祈祉不想练功,她双手枕在脑后,身子向后一躺,倚靠在窗下的墙壁上,仰头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脑子里一阵阵的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祈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在地上一撑,翻身站了起来。
陈云珺和小九听到动静,也跟着站起身。
“小姐,怎么了?”陈云珺心底微沉,小声问道。
祈祉却没理她,她松开手里连着小九手腕的绳索,转身出了房门,不等陈云珺追出来,又从门外走了进来。
“主人?”小九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迟疑着询问道。
祈祉朝两人笑了笑,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事物——刚刚从外面的小院里捡来的半块青砖。
“闲着也是闲着,今日且跟我学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