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水站在一扇铁门的前面，抬起了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下心敲下去。

他往后退了退，看着面前的建筑，有些疑惑：“这也不是村庄上啊，怎么还有人用集装箱改造？”

伏安影：“老鼠的天性罢了，要不是这里被霉气覆盖，他早就被人发现了。”

经过肯定，程叙水决定还是不用手了。

他后退几步蓄势，几个大跨步之后一跃而起，一脚踹在集装箱大门上，巨大的声响传进耳朵，大门轰然倒下。

集装箱内很昏暗，里面只有机器运作的嗡鸣声，淡蓝色的屏幕光弥漫在空间内，阴冷潮湿的气味飘了出来。

整个集装箱内仿佛装满了黏稠的液体，浓厚的腐烂气息就像在阴暗角落中被遗忘的尸体。

可惜的是，集装箱内并没有人，程叙水走进去的时候，角落里几个包装袋上的老鼠闻声而动，甚至想朝程叙水冲过来。

程叙水眼也没眨，抬腿就将几只老鼠踩得稀烂。

厚重的马丁靴上溅了一点黑红的血液。

程叙水走到了电脑屏前，无数个泛蓝的屏幕在他的眼中倒映出来，上面的画面还在动，时不时有几个小窗闪过和谐运动。

看得出来，这些角度都是通过精心挑选的，可以将活动中的人看得最清楚，还有他们做的事情，也能很好地采集图像。

程叙水尝试着在办公椅上坐下，一坐下便闻到非常重的油腥味，手边的鼠标垫上也满是油渣和食物碎片。

他抬头仔细查找，终于在最上面一个比较突出的窗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扇。

那是他们最近居住的房间，屏幕上有两个画面，一个正对着他们的沙发，还有一个正对着床，旁边还可以切换画面。

程叙水随手点了几下，没想到他们的床是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了，看来布置摄像头的人窥.探欲真的很重。

程叙水轻蔑地笑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真是饿了，什么都想吃。”

伏安影：“主人，我们要直接把这里摧毁吗？”

程叙水摇头，打了电话给了韩大龙：“窝点找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韩大龙语气有点迷糊，“老大，要不你看看什么时候呢，大冷天的，多容易犯困……”

“快点快点，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是小情人不好睡吗？”

“……”

程叙水扔下一句“二十分钟没见到你，我就去联系鹿泽书”，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挂掉了。

转头就看见伏安影刻意睁大的眼睛，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程叙水有种被自家宠物听见了朋友的虎狼之词的羞愧感，他抬手捏着伏安影的下巴，手动给他调了个方向。

韩大龙来得很快，今天一反常态地穿着厚重的大衣，发丝在风中一荡一荡，双眼眼皮还有些红肿，满脸疲态，站在路口的时候像上了年纪的大爷。

“今天怎么没开你的炸街车？”程叙水看着他的脸，有些好奇地问道。

韩大龙摆手，双眼无神：“别提了，最近觉多还一直做噩梦。”

程叙水耸耸肩，把集装箱的大门撕得更开，让光线能够多照一点进去。

韩大龙揉揉眼睛：“老鼠？好臭的窝，你也是有本事，这都能找过来。”

程叙水看了看时间，说道：“你先弄着，这只老鼠我还没找到，先走了。”

韩大龙伸手挽留，被旁边的伏安影看了一眼，仅仅这一眼，便感觉通体发寒，如同坠入极寒洞窟。

他缩着身体，搓搓自己的手臂，把脸埋进大衣衣领，暗戳戳道：“不让就不让呗，凶个屁啊……”

程叙水回头找人，伏安影扬着笑容靠近：“主人，我好了，你冷不冷，我带了热水袋。”

程叙水迅速伸手，插进了伏安影的大衣兜里：“不早说，快冻死了。”

韩大龙：“……”

双面蛇被演绎得明明白白。

“主人，我们要去哪？”

程叙水低头看着手机，一只手放在伏安影的衣服兜里：“找找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伏安影眼睛一亮：“约会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是，很多人。”程叙水把手机举起来，凑到了伏安影的面前。

伏安影看清楚的时候，脸都黑了一半。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比较小型的活动，售票刚好在今天截止，程叙水刚刚已经买好票了。

看着上面炫彩的宣传海报，伏安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程叙水笑着：“我还没去过这么多人的地方，正好这次有机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伏安影不想拒绝，只能不高兴地点头。

程叙水翻看了一下要求，傻眼了：“不好办，不能穿常服进去。”

伏安影低头：“不能穿常服是什么意思？”

程叙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按照他的理解说道：“就是不能穿我们衣柜里的衣服，必须要带点他们活动的特色……”

他继续往下翻着：“这次的主题是……《狐狸大王下山了》？”

他抬眼看向伏安影：“小虫，我记得你看过这个？”

伏安影默默移开视线：“那时候是小黑抢到了遥控器……”

程叙水闭眼。

懂了，动漫是小黑看的，小虫充其量捣点乱。

“但是小黑不在这里，我们得想办法补一补知识，但是时间会不会不够啊，活动七点就开始了。”

程叙水抬头看天色，说道：“已经快五点了。”

天空灰蒙蒙的，远处飞来一排灰色的大鸟，翅膀扇动着划过，平白添了几分寂寥之情。

程叙水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要是贸然闯进去，岂不是对其他参与活动的人不尊重。”

伏安影沉默片刻，说道：“我可以……可以把小黑叫出来。”

程叙水猛地抬头：“真的可以吗？”

伏安影脸色有点难看，微微点头：“不过他必须很快离开这里。”

程叙水拍拍伏安影的肩膀，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没问题！”

他们一边往活动地点走，伏安影一边联系小黑。

小黑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休息，坐在尾巴的药园里拔倻气，倻气从扶井中逸散出来，会污染所有反相世界的生物，哪怕是尾巴种的药材，都需要时刻监视，以防被倻气污染。

普通的怪物遇到倻气会被刺激得异化，直接发疯。

小黑几人倒是没什么影响，于是就担下了看守扶井的责任。

他一条触手托着团子下巴，一条触手在药材茎上拨弄着，从药材里面拔出来的深红色雾气仿佛有实质，被他统统塞进了身体底下长满小尖牙的口器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仰天长叹。

尾巴靠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从人类世界带回来的书，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手指翻页：“这段时间过了你就舒服了。”

“真讨厌，凭什么反相世界的一年是人类世界的半年，每反相年回来一次，我每个人类年要离开小水两次，你知道有多煎熬吗？”

尾巴施施然再次翻开一页：“随便你，你要是实在想他，可以直接把人绑回来。”

小黑愣住，两颗黑色豆豆眼眨了眨，不可置信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他兴奋得触手乱飞，打散了飞来的虚实相间的淡金色大闪蝶。

“只要把小水永远留在这里，我就不用和他分开了。”

尾巴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他的视线落在书页上：“他是人类，哪怕本事再大，在这里，想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吧。”

小黑：“没错！这里这么大，我要给他盖豪宅！”

“不用。”尾巴把书关上，“这里有一座豪宅，他一定会喜欢的。”

小黑不懂，回头看了一眼尾巴多年前建的三层小楼，不确定地说：“这也叫豪宅吗？”

尾巴表情淡淡的：“当然不是，等程叙水来了，你自然就能看见了。”

小黑有些狐疑，但是看着尾巴如常的脸色，他也不知道尾巴是不是在说笑。

他正在兴奋地思考用什么办法把人弄过来时，面前出现了一枚鳞片——是伏安影的传讯工具。

小黑现在看见伏安影的消息就糟心，但是又舍不得错过关于程叙水的消息，于是臭着脸卷住了鳞片。

捏碎之后，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八爪鱼，小水需要你的帮助，速来。”

小黑愣住了，两秒钟之后消失在了尾巴的面前，空气中还残留着他声音的尾巴——

“我去去就来，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尾巴捏紧了手中的书本，单手撑着脑袋，闭目，一道非常低沉的叹息从他唇间溢出来：“那你可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小黑的触手从书本夹缝里面钻出来，柔软的身体顶开压在身上的教材，在书架前变成了人形。

他打开了衣柜，在里面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往身上套了，也顾不上好不好看，现在一心就是想去见程叙水。

他开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隔壁的苗兰璧出门，小黑目不斜视，反倒是被苗兰璧叫住了。

“小水一直不在，你们是搬家了吗？”苗兰璧好奇地问道。

小黑本不想回答，但是想到他还是程叙水的邻居，又一直吃他的蛋糕，这才匆匆点头：“搬了。”

苗兰璧：“是不打算在这里租住了吗？”

小黑摇头：“没有退租，之后会回来。”

“好，你去忙吧。”苗兰璧微笑着告别。

小黑一走出居民楼，便找了个小巷子，将自己的身体全都隐在了黑暗中，眨眼间，整个人都消失在小巷子里。

程叙水和伏安影正坐在奶茶店里，桌上摆了四杯奶茶。

一杯程叙水的，一杯小黑的，剩下两杯都是伏安影的。

伏安影美其名曰：多出来的一杯是用来补偿程叙水在自己陪伴的时候还要找其他的人来添乱。

其实真正的目的在小黑到来的时候才得以展现在大家面前。

他的用心及其险恶，小黑看到之后差点暴走。

“凭什么他能多一杯，难道是我没他重要吗？！！”小黑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点餐台后面的两位店员低着头，眼睛偷偷瞥着这边，哪怕是手掌都遮不住她们嘴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