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样小的声音不会被很多人听见,但只见方才还乖顺端庄的妘塔突然大惊失色,在看到黑猫的一瞬间就要尖叫出声,却被引杰死死地捂住了嘴。
引杰怕她的尖叫使礼拜出了岔子,情急之下只能捂住她的嘴,但还是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惊慌成这样,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他松开了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妘塔先是喘了几口粗气,随后道:“有黑猫……有猫!”
这话一出口,站在他们二人前面的一位伯爵率先回过头,疑惑道:“有黑猫?哪里有猫?”
那位伯爵的声音更大一些,引得许多人侧目看来,都是质疑和窃窃私语。
“怎么会有猫啊?我们怎么没看见?”
“郡主是不是看错了,教堂里面怎么会有猫?还是黑猫,这是大忌啊!”
黑猫不祥,平时就不会出现在教堂,以免冲撞神明。今天又是神明诞辰加上礼拜的大日子,古德斯早就让修女将整个教堂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一直没说出现了黑猫。
贺琏转过身,刚想让黑猫赶紧出教堂,却见刚才还在自己脚边的黑猫现在已经跳上了柱子,在大家都关注着妘塔时溜了出去。
见黑猫已经跑了,贺琏不由得松了口气。
黑猫毕竟是他带来的,如果被找出来,那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思及此,贺琏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面对众人的疑问,妘塔颤抖着双手,道:“我真的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有一只黑猫盯着我,朝我叫唤、朝我呲着牙。这是诅咒……这是诅咒啊!!”
人们面面相觑,但实在是没一个人看见了她所描述的黑猫,因此,皆沉默不言。
动静惊动了在第一排礼拜的国主,国主回头,看向妘塔,开口时,语气都冷了几分,道:“神明诞辰,这样重要的日子,妘塔,你敢冲撞神明。”
妘塔看见了国主,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忙跪下,膝行几步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袍,眼泪流出来,看上去倒是可怜兮兮:“不是、不是的!我看见了、也听见了,真的有黑猫。这样重要的日子还有只黑猫在教堂里,我倒是想问问修女都干什么吃的!”
国主只是冷眼看她,不为所动。
这时,古德斯走过来,道:“郡主没有看错?”
妘塔连连摇头,道:“我真没有看错,我也没有胡说!我分明看见了,有只黑猫朝我叫,那声音……那是在诅咒我!那是在诅咒我啊!!”
古德斯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相信郡主,毕竟郡主是由陛下抚养长大,一言一行,都不会出纰漏。只是黑猫一向被禁止出现在教堂,尤其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我早就吩咐过了要仔细检查。既然郡主觉得教堂里有黑猫出现,不如现在就将它找出来。如果真的有,我也会惩处底下人做事不当,但是如果没有,那就是郡主在质疑我的能力。”
妘塔点点头,道:“好……好,我肯定能找出来。一定是诅咒……一定是诅咒……”
说着,她提起裙摆,站了起来,步子不稳,一直踉跄着。
教堂内的教会成员和信徒们都看着她,无数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使得妘塔自己也慌张极了。
她当然知道找不出来意味着什么——被判定为疯子,囚禁终生。
但是她很确定,她一定看见了黑猫,黑猫一定还在教堂里。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这里真的有只黑猫,相信自己真的被下了诅咒。
妘塔找了一圈,将教堂内的每个角落和阴暗处都看了好几遍,甚至连修女身后也看了三四回。但是奇怪的是,那只黑猫就是找不出。人群也随着她的举动开始窃窃私语,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妘塔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到。正在她抬起头时,直接与贺琏对视上。
这无疑是激怒了她。
妘塔三两步走上前,拽住贺琏的领子,恶狠狠地道:“你是故意在陷害我对不对?黑猫是你带来的,我那天在街上就看了,对吧?”
贺琏摊手,状似无辜地道:“什么黑猫?哪有黑猫?要不然你问问在场各位,谁能证明我那天在街上的时候带了黑猫?”
妘塔神情一滞。
她当然不能问。
其实在场各位都听说了她射死瑞尔的事,只是纷纷选择闭口不谈。毕竟谁要是拿她杀人的事做文章,那就是在往国主的脸上扇巴掌。如果真的要求证,大家也一定不能说,她也不敢问。只要说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就一定会提到她射杀瑞尔的经过。
博得国主欢心还是保住一个小小的郡主,各位伯爵心里都有数。
妘塔瞪着贺琏,道:“洛维,是你下的诅咒,我分明看见了,黑猫就在你旁边。”
贺琏再次摊手:“我毫不知情啊。”
还没等妘塔再开口说一句话,便听见国主道:“妘塔,你已经找了很久了,黑猫呢?”
妘塔转身,面向国主跪了下去,哭着道:“陛下!我真的看见了!就是洛维!他之前在艾尔森的街上就与我剑拔弩张,一直想着报复。直到现在,他想诅咒神明啊!”
国主看向贺琏,道:“洛维?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哪位伯爵?还是伯爵之子?”
还不等贺琏开口,就见古德斯上前一步,道:“陛下,洛维和帕悯都是我收养的孩子,虽不能说是出类拔萃,但也算是品行高尚,又怎么会……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诅咒神明和郡主啊。”
说罢,看向妘塔,道:“郡主这样质问洛维,是在质疑我教导出来的人是道德败坏之徒?”
妘塔刚想为自己说句话,便听见国主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将你带进皇宫中教养,不光是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也是觉得你的性子谦卑恭顺,觉得你是可塑之才,谁曾想你敢扰乱神明诞辰,其心可诛啊。”
妘塔连连摇头,道:“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是洛维……不是洛维就是帕悯!她天天和辛锐雅那个女巫待在一起!肯定是她!!陛下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的品行您最是清楚……”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国主便再次叹道:“人心隔肚皮啊……”
他这话音刚落,刚才一直守在教堂门口的侍卫们冲进来,将妘塔拖了出去。
围观众人知道,妘塔怕是废了。
国主叹息地摇了摇头:“疯子。”
贺琏心里思索着,不知妘塔会被带到哪里。
如果杀不了妘塔,那恐怕他自己也走不出这条支线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见古德斯从他身旁走过去,权杖磕在地面上,发出声响。他边走边低声道:“妘塔已经除了,我助你报了仇,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须臾,他顿住脚步,道:“也是,那个疯子进了城堡顶层的阁楼里,没有陛下的手令,你也见不到他。”
贺琏却还是没有放弃思考,仔细想着。
顶层的阁楼,靠翻窗上房肯定是不行了。方案a作废。
没有国主的手令无法通行,而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妘塔口中说出他们二人关系并不好,国主不可能对妘塔没有感情,如果他还去求国主,那反而看着像不怀好心。至于其他伯爵,暂且不论他们并不熟,就算是熟,他们的手令也一点用都没有。方案b作废。
他跟在队伍后面,走出了教堂,无意间的抬眸,让他看见了古德斯的礼袍。
或许……还有方案c。
毕竟,教皇的权势,可是远在国主之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