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惊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叶轻不认识,但叶池……身为S大的学生,估计很难忘记他。”
宋以纯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文惊鸿表情复杂:“虽然听起来有些地狱,但因为叶池的自.杀,当时学校给我们大四的学生放了三天假。”
世上唯有放假一事,难以忘怀。
不知道校方放这三天假,是为了压制舆论,还是为了缓解部分学生的学业压力。
宋以纯这下是真惊讶了:“你竟然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
文惊鸿有些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宋以纯一言难尽道:“从S大毕业的学生,居然混得这么惨,有些难以置信。”
文惊鸿似笑非笑:“那你要是知道我之前在考研期间,因为压力太大卖了一段时间的煎饼果子,岂不是更难以置信。”
宋以纯:“那你最后……”
“考研失败,”文惊鸿一本正经道,“但摊煎饼果子的实力大进步。”
考研上岸并非文惊鸿的理想,只是迫于父母的压力而做,所以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最后也没成功。
宋以纯看不出来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微微一笑,不多言语。
文惊鸿回忆着关于叶池的新闻:“他是因为学业压力过大才自.杀的吧,那他弟为什么会找上你,说是你害了他?”
S大是名校,叶池又是近五年来第一个自杀的S大学生,敏锐的新闻媒体抓住机会大肆报道,那个时候网络上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引起了轩然大波。
新闻里说,叶池是因为论文不过关,被要求延毕,加上本身患有抑郁症,最后受不了压力才跳楼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另有隐情。
文惊鸿只是出于好奇提了一句,并不期待着宋以纯回答。
但今天宋以纯却出乎意料道:“看在你曾是我的学长,也没必要隐瞒你……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池在自杀的前一天,向我表过白。”
文惊鸿:“?”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表情微妙:“叶池是大四的,你那个时候应该才……刚入学吧?”
他换算了一下年龄。
宋以纯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刚上大一,但因为和他组队参加了一个比赛,这才有点交集。”
文惊鸿品味着他的用词:“有点交集?”
宋以纯点头:“事实上,哪怕叶池学长对我表过白,我和他却并没有很熟识,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两人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在同组交换实验数据。
在宋以纯关于叶池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对方是沉默的,平凡的,没有存在感的。他总是泡在实验室,穿着一身白色实验服,规矩地交流自己得出的数据。
除开数据和比赛,对方没有和宋以纯说过任何一句闲话。
文惊鸿皱眉:“这只能算你运气不好,凑巧就在他跳楼的前一晚被表白,这过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安在你头上。”
宋以纯摇了摇头:“并非运气不好,他跳楼前写了一封遗书,这封遗书他的家人并没有公开,里面有提到,他将我当成最后的精神支柱。最后因为我拒绝了他的表白,最后的精神支柱也垮了,这才选择了做傻事。”
哪怕已经过去了七年,他依旧记得那封遗书的内容。
在那封遗书里,叶池将他神话成了太阳,描绘成了一个宋以纯都不认识的自己。
文惊鸿听完后,难得沉默了许久。
久到长久没开口,嗓子有些哑了,才道:“就算如此,也并非你的错。”
理智上是这样,但情感上能这样想吗?
人类向来是擅长推卸,又擅长自责的动物,矛盾又纠结。
被迫背负别人的期望,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而在这种期望的背后,是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只要沾染上,就逃脱不掉。
叶池的死和宋以纯没有直接因果,但又因为宋以纯的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叶池最终死亡。
这么多年,宋以纯是否释怀?
午夜回首,会不会想起那个不曾相熟的少年?
文惊鸿想,或许是会的,否则也不会在今日,献上那样一束花。
但他不希望宋以纯这样想,这样太痛苦了,更没有必要,所以他再次强调:“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很抱歉今天提起这桩旧事,就到此为止吧。”
宋以纯看着文惊鸿清冷俊秀的脸,明明有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偏露出温柔的神情,再含着一点忧虑悲伤,美得像是一首清冷的绝句,就连吟诵,也是无意义、不必要的,只需静赏。
宋以纯看着他,突然一笑:“你啊,似乎将我想的太好、太善良了。”
他的笑容带些恶劣,红唇吐出无情的字句:“我从不觉得是我的错,是他自己想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