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怀孕,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个婢女好端端就死在山间。你说,那位晋王是不是很讨厌他的结发妻子?”
“没我对馥儿好。”晋王对正妻的态度只有最基本的礼待,要说感情深厚,真谈不上。晋王像圣上,不仅是样貌的相似,还有那看不见的冷漠与绝情。
“少爷,不好了。夫人派人来报,说端王中毒,情况紧急。夫人已经带着四少爷过去,让你也赶紧带葛大夫过去。”
“等等,夜深了,我要回去歇息。”听闻凌挽馥要她也跟着过去,葛姑第一时间就是摇头拒绝。一听就是麻烦事,她才不要干涉。
“葛大夫,少夫人说了,出诊的银子必然会让你满意。”阿竖忠诚复述着府内仆人传来的话。
“我诊金可高,我要一……”
“贰佰两。”阿竖按照吩咐,在葛姑开口的同时伸出三个手指挡在葛姑面前。少夫人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料想到葛大夫会提出诊金高昂的事情。“少夫人非常清楚交代,只要葛大夫愿意跑这一趟,不要说一百两,三百两都不算多。”葛姑的诊金让方乘飞下了一跳。那可是他妹妹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又不是你的,要你管。”葛姑不满地瞪了方乘飞。她的意图被凌挽馥看穿了,原本还想借此吓唬对方来脱身。凌挽馥一开口的价格就是三倍,直接让她无话可说。
“夫人还说,那日经过你房间,腹中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特别兴奋,似乎对你屋内的物件很感兴趣,特别是那只灰色的……”
“不要碰我的鼬鼬。”葛姑喜爱专研医术,平日在山间遇到些受伤的小动物就会捡回来救治,不幸死去会被她制作成标本,用来做日后的医案研究。凌挽馥口中那只灰色的鼬鼠就是为数不多在火灾后被葛姑抢救回来的,可是葛姑宝贝。“行行行,我去就行。你回去告诉黑心的恶女人,要是我的鼬鼬出现了什么问题,我绝不会放过她。”
“还有……”刚跑出没几步的葛姑气冲冲地跑回来。
“葛大夫如果想说心肠不好的女人容易生出丑孩子,她说不需要葛大夫不用操心。凭借她和少爷,她对未来的孩子的容貌从来不需要担心。”
这回可是闫楚禛都被逗乐了,他的妻子可是个聪明鬼,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已经料想到所有应对的话,让葛姑彻底无言以对,只能气鼓鼓地上马跟他们去端王府。
事发突然,端王府请来的是府上常用的大夫,而不是御医。然他们已经诊断了两次,端王依旧昏迷。他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脸色灰白,嘴唇乌青,强行被灌进去的药全部被吐了出来,口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让开,让开。人都没死,你们围着都没气了。”葛姑把周遭的人都赶开,翻开端王眼皮,查看了他的鼻息。随即,葛姑掏出随身携带的袋子,掏出里面的银针扎入在他的四肢,耳后。直到把人扎成筛子,葛姑才腾出手来往端王的嘴里塞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下手可真狠,可惜,死不了。”半个时辰后,银针被全部拔出,银白的针尖已经被染黑。“找人去准备大量的热水,柴火,我要药蒸。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在葛姑的指挥下,多余的家具全部被撤出,沐浴用的木桶被抬入内室,灌入满满的热水。端王被架入水中,大量不知名的药丸被一颗颗投入,翻滚着在水里一边转着圈圈一边冒出泡泡。随着柴火的燃烧,室内的温度在不断爬升,桶内的泡泡也越来越密集,散发出一股浓厚,类似腐败落叶的味道。即便如此,葛姑还在不断用棍子搅拌着桶内的水。
“她不会是想煮了我们王爷。”
“安公公大可放心,葛大夫对煮人没有兴趣。如今能拯救王爷的恐怕就只有她了,你照着她的指挥去做就好了。”闫楚禛安慰被葛姑一连串举动吓到的小安子。
葛姑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病人的身上,对于他们在如何讨论她诡异完全没有在意。直到最后一味药被投入水中,再三确认水温合适,才舒了一口气,擦擦汗暂时退出了内室去准备接下来的诊疗所需的药。刚进入客厅,便看到凌挽馥坐在那。旁边是温度适合的茶水,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葛姑傍晚时分就跟着闫楚禛满山地跑,又火急火燎地赶到端王府忙到现在。葛姑在衣着上没有太多讲究,但是她喜洁净,此时必然想换身干净的,喝杯微热的茶。
“孕妇不注意休息,会变丑的。”凌丫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也是个贴心的,总知道在什么时候能准备别人所需要的,“回去吧,你夫君在,我在,他们都会好好的。”
“无妨,我在陪陪他,也看看你。”
换身干爽,一口清茶入肚,微凉的触感从口中传达至全身,驱散着在内室携带的闷热,再配上几口软糯清甜的奶糕,葛姑感觉身上舒畅了不少。闫楚禛进去内室继续查看端王的情况,凌挽馥和葛姑两人并排坐在客厅里,寒风从门处吹来,吹红了脸颊。谁也不曾提出要下人去关闭,今夜的事情太过杂乱,他们都需要凉风给烦躁降温。
“两进的院子,前店后宅,配一个不小的院落,还算宽敞。再找个小丫鬟给你打下手,或者你让阿兰过去也行,她家里以前就是行医的。不用过去西市了,就在丰安坊,街头,距离闫府也近一些。”
“你说什么?”
“我在说你的医馆,就是小时候你跟我提起的。夫君跟我讨论过,他也觉得此法子可行。地方已经给你找好了,已经安排罗叔去找人修缮,等风头过了,你就可以重新回去坐诊,你也不用伪装了。大夫都是男的,小姐夫人问诊总有不便,我猜她们也想要一个女大夫。”凌挽馥缓缓地陈述着医馆的安排,语调轻柔,眼里满是暖意,如同在陈述着一件很美好的故事。
“你做背后东家?”多管闲事,明明自己都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还抽时间去掰扯她的事情。即便嘴角嫌弃,心中的暖还是如泉水潺潺流过葛姑四肢。她想要一个可以坐诊的医馆,不用太大,要有大大的院子给她摆放花草。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胡扯的话,就连疼爱她的父亲都只能是惋惜地笑她异想天开。凌挽馥却记住了,并且将它送给了她。
药蒸的水要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更换一次,更换要快速,水温要保持,并且每次更换水,葛姑都要重新投放药物。当第三次的药蒸完毕,端王嘴唇的乌青开始褪去,瘀黑的血从口中吐出。小安子的泪珠刷刷地直往外涌,扶着他的身子再次灌药,端王逐渐恢复的温热的气息打在手背上。
“别哭了,你家王爷被阎王嫌弃,回来了。”
窗外晨光初现,夜,他们又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