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楚禛留在杨府和恩师相谈甚欢,一呆就是两个时辰不走。在书房里陪坐的杨二老爷进退两难,在门外等待的杨二夫人如火上蚂蚁。好不容易熬到闫楚禛离开,杨阁老把夫妻二人又叫了进去。等两人从杨阁老的书房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杨二夫人低着头跟在脸色特黑的丈夫身后沉默不语地回了自家院落,成亲以来向来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难得地红了脸,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最后还是惊动了儿子和儿媳前来劝说才停歇。
“为夫知道你视珍珠为己出,你要给她觅亲,也好歹选个好的。怎么能商量都没有一句就顺着她的意思,把人送到闫府给人做妾。”
“我不是见你忙,岂敢为小事打扰你。”杨二夫人自知理亏,和丈夫争吵不过是虚张声势,顶了几句就置气在一旁绞着帕子抹眼泪。她去闫府时为珍珠求取的是平妻,哪里想到珍珠会如此固执,愿意放下身份成为妾。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就连她夫君也少不了一两个姨娘,杨二夫人是更加没想到闫楚禛竟然一口拒绝,还登门把事情摆在了杨阁老的面前。
成亲多年,妻子是如何的性格杨二老爷是知道的,绝不是个不知分寸,此次不过是被对外甥女的疼爱蒙蔽了理智,一时糊涂。在杨阁老的书房里,妻子也被训了一顿,见她此时已经意识到错误,杨二老爷也不忍再多加责怪,只是叮嘱再三,定要妥善处理好此事。闫楚禛势头正盛,儿女姻亲事少,要是坏了闫杨两家多年积累的交情那就不利。
知错能改的杨二夫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布料等好礼,驱车赶往闫府。听闻姨母必行的目的是将自己接回去,珍珠把房门一关,反锁在里头,死活不肯出来。经昨日一事,挨了训话的杨二夫人已经彻底回复了她身为杨家的夫人的理智,事已至此,她绝对不能再纵容珍珠的任性。她耐着性子再劝说几句还是无果,杨二夫人跟凌挽馥借来了粗使婆子,众人合力,撞破房门。
珍珠坐在床上抱着床架子,哭得惊天动地,不管杨二夫人怎么软硬兼施,就是不肯跟着她归家。杨二夫人一来到底是对珍珠存有怜爱,恐丫鬟下手失了分寸,拉扯间弄伤了珍珠,二来是在场的丫鬟不少,再闹下去,万一哪个嘴碎将此时场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那么受损的就不仅仅是珍珠的闺阁名声,还有杨二夫人身后的杨家的脸面。
“既然珍珠姑娘如此喜欢闫府,不如就让她多住就好。”
再住几天?她可没听错吧。
“珍珠姑娘年纪尚小,遇事难免有时容易钻了死胡同。夫人若不嫌弃,让我跟她聊聊,说不定会效。”
这回杨二夫人可是听懂了凌挽馥的话,是凌挽馥要出手了。
“那就再叨扰闫夫人了,就如闫夫人所言,稚女年幼,请多包涵。”再闹下去只会招人闲话,一时半会想不出法子把人带走的杨二夫人只能选择让步。想起坊间所言,杨二夫人还是向凌挽馥提醒了两句。她可以让凌挽馥出手,但也决不允许他人伤了珍珠。
“夫人放心,那是当然。”凌挽馥顿了顿,双眼有意地越过杨二夫人,莞尔一笑,欲言又止道:“只是……”
杨二夫人顺着凌挽馥的视线望过去,赫然,“明日我就找工匠把门修好。”
有了杨二夫人的默许,将人挽留在闫府的凌挽馥开始行驶她身为正室的权利,给一心要成为闫楚禛妾的珍珠立规矩。
妾者,立女也。从清晨开始,珍珠被告知要早早起床前往凌挽馥的房间伺候主母梳妆打扮。用膳的时候要站在一旁为闫楚禛和凌挽馥布菜,不仅如此,她的用度,衣着打扮都不得不因为即将到来的妾的身份做出调减,她的月钱不用说堪比在家中,甚至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可幸的是,凌挽馥已经开始正式和珍珠讨论她纳妾的仪式,
“什么?我不能用正红,不得从正门进门?”
“珍珠你也知道,纳妾不比娶妻,仪式要简单低调不少,通常就只要一顶轿子抬入门即可。圣上提倡节俭,我们必然不能铺张浪费。”凌挽馥正对而坐,说的诚恳而认真。
“我是贵妾。”
“珍珠姑娘,贵妾再贵,也终究是妾,凡事断不能坏了规矩。”阿兰好心地提醒着珍珠。
“我想和姨母、父母商量商量。”
“可以,请自便。”
自以为能够得到杨二夫人的支援的珍珠在闫府等了三天才等来了杨二夫人的回信,信中不仅默许了凌挽馥给珍珠立下的规矩,还告诫珍珠日后不能频繁传信回家,她已经成为了闫府的妾,就应该学着如何独立处理问题。不仅是杨家,即便是她的娘家也不好整日为了她的各种小事出面和凌挽馥争辩。珍珠的父母并不在京中,杨二夫人是她在京中最为亲密的亲人。失去了杨二夫人的支持,等于失去了珍珠在京中最坚实的靠山。不得已之下,珍珠只能继续劝告自己去忍受着那些她从来不知道,并且不认同的规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即便珍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凌挽馥也没有在这些在预备役阶段就强行要求。那些关于妾的框框还是让珍珠劳累不堪,闫楚禛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坚持付出而有那么一丝的好转。她尚未被抬入门就已经如此,那日后呢?一个月的经历彻彻底底打破了珍珠的幻想,对未来的日子,她开始感到困惑,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她的选择是否正确。在尊重和被爱都无法获得的双重打击之下,珍珠找到了凌挽馥,为自己的任性给闫府带来的困扰表示道歉,并自求归家。
“珍珠姑娘离家已久,京中风景再好,游玩久了,想念家人乃是常事,也应该回去了。”
就这样,客居闫府多日的珍珠在杨二夫人的陪伴下回去了。凌挽馥是以客人身份留她在闫府,而不是直接就将人抬入门作妾,避免了京中闲话,维护了珍珠的名声。杨二夫人为凌挽馥送来了珍珠父母的信,感谢她对女儿的保护。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安好心的刻意扭曲,再一次落实了凌挽馥妒妇的名号。明明就是小事一桩,还能被编得有声有色,凌挽馥对传出谣言之人的编剧能力感到佩服至极。心疼着妻子名声受损的闫楚禛挑了休沐的日子,带着凌挽馥大摇大摆的吃饭逛街买买买,高调大方地在京中百姓面前秀恩爱,掀起了关于夫妻二人生活的另外一个说法。不是闫夫人善妒不给纳妾,是闫大人对夫人情比金坚,其他人都无法入他法眼。
六月的京中,大雨滂沱,等忙活了一天的臣公们陆续从府衙出来归家之时,屋檐下的已是积水成片。车夫吆喝着马车尽可能地靠近屋檐之下,家仆跳下马车撑着伞迎接着主人。高启没有奴仆等候,只能拿出一把破布伞打开走入雨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