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识的视线再次与云岁聿持平，他见过这双眼睛在副本里“灯红酒绿”样子，此时平寂的灰白色倒是印证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联赛也没有开始”的推测。

“君识，你在听吗？”

他耳边担心的话语和眼前关切的表情十分生动自然，唯独这双眼睛好像死了一样，他甚至没有看到自己的倒影。

“听见了听见了，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君识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灰白色眼瞳分裂成四双，一双黯然地与他对视，其他三双则是时缓时急地在漆黑的眼眶里动来动去。

很快，那三双眼瞳定住一瞬，同时向原本看着君识的那一双眼瞳聚拢，像生物书里细胞分裂又融合的配图那样恢复了原状。整个过程迅速流利，对方已然习惯这么使用自己的眼睛。

近距离看完全程的君识下意识吞咽口水，那四双眼睛、八个瞳孔全部定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接着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寒，仿佛他变成了一本书，正被对方一字一句地翻阅着。无论是他愿意分享的内容还是深藏在心底的内容都被这位优秀的看客无情剖开，一览无余。

云岁聿，引路人，他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

“你喜欢哪一件？”

云岁聿放缓脚步去了三楼，从男装店里取下两件衬衫。

“你要给我买衣服？”君识虽然不理解云岁聿的脑回路，但他从不委屈自己，“这衣服丑，我要斜对面那模特儿身上的。”

云岁聿驻足一会儿，把两件衬衫挂了回去，转身径直走向君识指定的店铺，指了指姿势各异的模特儿，问道：“你想要哪一件？”

“坐着的那个，哎对，就这件。”

坐着的模特儿胳膊搭在腿弯处，上身的衬衫不太好脱。

云岁聿打量一遍，把君识放在一旁展示架上，双手摸索着模特儿的上身的关节。

能拆卸，这就好办了。

先拔头颅后拆双臂，最后捏着衬衫的下摆往上一翻，这件黑衬衫就完完整整地搭在了云岁聿的臂弯处。

【联赛·参商广场】直播间内。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给人大卸一、二、三、四块了？？？”

“恭喜我在一分钟内根据‘唔西迪西’找到大佬指定店铺的比赛中超越了0%的玩家”

“有无在服装店上班的家人，拔模特的头真的看起来比我拔笔帽都简单吗”

“不愧是君识大佬，定是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实现了和引路人的无障碍交流（狗头”

“我们给模特穿衣服一般也不把头拔下来啊……”

云岁聿反手把君识包成了球，又费力地把模特儿装了回去，还不忘给人挑了件同颜色的上衣。

“哥们儿，你为什么只传我身子不传我头啊？”君识拼尽全力找到了条能看到外面的缝隙，“你不会带着我就为了听个响吧？”

云岁聿没听懂君识“呜哇呜哇”了些什么，他抱起君识的头颅小步走进更衣室，解开缠在自己脖颈处的藤蔓穿过衣服把君识挂在墙壁上的钩子上，自己则踩在角落的凳子上，整个人隐没在半掩的门后，从上方门框与天花板的缝隙中探出一双眼睛。

君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询问先他脖子上的藤蔓是怎么回事，还是该先吐槽他顶着一张无害的脸无师自通地干着一般只有副本里的鬼怪才干的事儿。

云岁聿观察着“视角”里突然出现在四楼的护士，挂在她输液架上的吊瓶里泡着内脏，输液管里流动的蓝色液体落在洁净的瓷砖上向前蜿蜒，她本人刚下扶梯，正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

他调整一下视角，无意间瞥见斜对面君识警惕的眼神。

云岁聿弯了眼角，想无声地进行安抚，奈何他不清楚自己扒在门上鬼祟的姿态以及眼瞳分裂的威力，总之君识的眼神实实在在地比刚才多了些惊恐的意味。

输液架的轮子滚动的声音愈来愈清楚，“视角”里的护士慢慢地停在了这家店铺门口。

她拽下一瓶药瓶，将蓝色的液体全部倾倒在瓷砖上，这股液体像领到任务的搜救犬在店铺内左拐右拐地绕开衣架柜台等设施，最后试探着流向更衣室。

“404，出来，我们聊聊。”护士顺着液体摇摇晃晃地侧倚在店铺内的双人沙发扶手上，目光扫过面前四间更衣室，“或者就这样聊也可以。”

云岁聿看着那仿佛是留给他一份薄面的液体，认命地挪出了更衣室。

护士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继续说道：“在我之前来到这个地方的其他人都去哪了？”

“传单小姐在一楼服务中心，雪豹先生躲了起来。”

云岁聿坐了过去，拿起桌上拼插式的儿童积木拼了起来。

“传单小姐？哦，你是说148，你可真有礼貌。”护士身姿不稳，带着输液架上的药瓶也叮当碰撞着，“有两个玩家问我讨要药水，我让他们自己选，很显然，他们精挑细选地变成了尸体。你呢？”

“遇到玩家？”云岁聿拼凑积木颗粒的动作停顿一瞬，“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