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对其不算熟悉,只知道他有位弟子,名叫连垠,曾是丹鼎司极具盛名的天才丹士,于战祸中救治无数百姓,后因饮月之乱牺牲,时年不足两百岁。
这中年人面相凌厉,声如洪钟,方才汇报情况时,虽然极力掩饰,也敛不住眸中的戾气。
景元明白,与持明大长老较为宽和的态度不同,此人对丹枫恨之入骨。当年族内审判时,他是主张处死丹枫的派系之首。这么多年过去,看来那股恨意分毫未减,积蓄至今,不知其心性是否已然扭曲。
柳长衡冷眼瞧着座上那神情慵懒的将军,平静的表面下是诸多腹诽鄙夷。就凭曾经与丹枫的交情,景元在他眼里也位同仇敌,厌恶至极。
他在十王司等处有些人脉,知道罗浮将军不时会去狱中巡察,必然少不了探望那个孽障。
他内心不愿那罪人好过,景元的举动目前虽还抓不到把柄,也让他多留了个心眼。大长老退位在即,倚仗如今高涨的权势,即便做不出什么大的动作,搅浑舆论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鳞渊境异况之前已呈报将军,现今查明,乃是丹……那罪犯的力量增长所致,经族内商议,为确保安全,需再加封印。此事已获十王司首肯,定于明日行刑,特来知会将军,如您有必要,可莅临监看。”
柳长衡语罢,留意景元的神色,见其犹疑不定,不禁在心间讥讽:果然是一副私情未了的模样,我倒要看你作何应对。
景元面上无甚表情,搭在膝头的手却不由得攥紧。
“……非如此不可么?”他轻叹。
“当然,罪犯乃我持明之孽,自其蜕生,数年来我族为之提心吊胆,唯怕出半分差错。未曾想,那家伙身处幽囚狱底仍失了控,也不知是狱卒疏于看管,还是谁人有意纵容。眼看他又将为仙舟添麻烦,我等身为龙师,岂可坐视不理?”
“……”
景元清楚丹恒的力量波动不至于造成太大影响,但柳长衡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加之短短几日被有心人利用而发酵的舆情,堵得他一时无法反驳。
“我知道了,有劳龙师费心……不过,明日封印是否仓促了一点?据我所知,持明大长老近来有恙,那仪式繁杂无比,需准备充分,何不等他老人家缓好了身子,安排得更为周全些?”
柳长衡不耐烦,刚要说出此次由他全权负责,但转念一想,景元有意拖延时间,保不准又抛出什么对策来。横竖他怒气攻心,不怕得罪此人,撒个谎又能如何?
“呃……将军所言,倒也……有理。是我等考虑不周了。”
景元深知难以改变这一决策,内心止不住地隐隐作痛,可仍不动声色思虑着应对之法。
“他就在狱中沉眠,尚未清醒。那般牢固的结界,连耳目都被隔绝,你们……着实不必过于焦虑。”
“我记得,云吟御水之力,与波月古海共鸣,属正常现象,如今只是频繁了些。好像……有种特殊调息之法,大长老懂得运用,不知可否再衡量一下?”
柳长衡静静看着将军,适时点头:“感谢将军良策,我等会禀报长老,再行考虑。那么……明日封印暂时取消,十王司那边,由我遣人通报。将军不必为之操劳了。”
景元点点头,目送龙师离去。
他当然不会寄希望于此人的承诺,直觉告诉他,时间不可能更改,执念之下,即便无法阻止行刑,他也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心安。
至少这一次,我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