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路远,她想再回来怕也是不能了。
“走吧,夫人应该也等急了。”
阿满还是第一次做马车,山路崎岖,曲折颠簸,其实并不好受。
但好在石家村离县城并不远,约么半个时辰,她们到了县里最好的客栈——若水客栈。
张嬷嬷带着阿满进门,店小二急忙迎了上来,“嬷嬷您回来了,店里给您留了膳,您看您什么时候要?”
“夫人可曾吃过了?”张嬷嬷问。
“吃过了吃过了,夫人进的可香了,然后中午小憩了一会儿,现在正好醒了。”
“进膳稍等会儿吧,我先去见夫人。”张嬷嬷说。
两人上了楼,阿满静静地跟着她绕过回廊,在天字一号房门口停下,张嬷嬷抬手敲了敲门,声音轻柔,“夫人,是我。”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女声,低低的,听上去十分温柔。
张嬷嬷推门进去,入眼的是一扇屏风,占了大半个房间,遮挡了视线的同时也让人无法窥视里面的动静。
绕过屏风,阿满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夫人。约么四十岁,梳着高高的发髻,容颜姣好,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穿的衣服算不上华丽但绣工却十分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房间里似乎燃了香,淡淡的木质气息,柔和中带着些许不怒自威的感觉,一如眼前的夫人。
阿满头也不敢抬,只敢偷偷的打量着。
傅夫人自书本间抬起头,红唇微微勾起,“回来了。”
她的目光流连在阿满身上,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随即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你便是阿满?”
“是。”阿满低低应答。
“抬起头来看看。”
阿满抬起头,对上傅夫人精致的眉眼,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身量纤长,纤侬合度,眉眼也清秀,确实是个好的。”她问:“听说你很会照顾人,还精通一些医理?”
“我……阿婆病重时,我曾在床前伺候,只是略懂些皮毛,算不上精通。”阿满说。
“什么我,在夫人面前,要自称奴婢。”张嬷嬷适时的开口。
“无妨,”傅夫人摆摆手,“这些慢慢学就好了。”
她看着阿满,眉眼温和,“你奔走了一天想来也是累了,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邕州。”
张嬷嬷唤来店小二,让他带阿满先下去吃东西,完了带到她的房间去。关上门,张嬷嬷见傅夫人若有所思,上前询问,“夫人是对这姑娘不满意?”
“比起前面几个,她算是顶好的了,只是云修的身份……一个农女,到底是委屈他了。”
“大公子光风霁月,玉树临风,便是邕州的那些贵女也不见得能配得上,可是……农女也有农女的好处,至少皮实,好生养。”张嬷嬷说。
“唉,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出此下策。”这转眼,云修都已经二十三,依大夫说,他身上的毒是万万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若是不留个后,她这个当娘的,着实心里过意不去啊。
她叹了口气,叮嘱张嬷嬷,“你也早些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
出来也三四天了,也不知道二夫人私底下又是如何编排她的。
因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傅夫人出门并未多带别人,除去车夫,就只剩下阿满,张嬷嬷二人。先前跟这张嬷嬷的那两个丫头,也是从客栈里借的。
三人翌日一早同乘一辆马车,马车宽敞,官道平坦,倒也是相安无事,路上,张嬷嬷告诉了阿满一些关于傅家大公子的事儿。
傅家大公子名唤傅云修,是侯府的嫡长子,聪慧过人,出类拔萃,只可惜胎中带疾,从小就身体不好。侯府的人是千般小心万般照顾,结果在他十岁那年,被当时还是妾室的二夫人给下了毒,险些性命不保。
大夫也是拼尽全力用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将人给救了回来,只是他所中的毒性太过复杂,无法完全根除,大夫用银针将毒封锁在腿部,保住了性命却也致使他双腿残疾,只能靠轮椅行动。
二十岁的时候,他再次毒发,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不愿再麻烦家里,便自己搬到别院去居住,至今已有三年。
“阿满姑娘,有些话虽然难听,但我还是丑话说在前头。大公子因为这一连串的打击,性格有些喜怒无常,人也冷淡孤僻,有些时候可能会说一些重话,但咱们做奴婢的,哪有不受委屈的,你多担待,当然了,若你真有本事诞下一子,荣华富贵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张嬷嬷的谆谆教诲,阿满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刚才听完傅云修的经历,阿满心里就有些涩涩的。
从天子骄子到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废人,这样的落差,无论是落到谁头上都会让人崩溃。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这位傅大公子算是同病相怜,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但较为不同的是,这位傅大公子还有个疼他爱他,愿意为他着想的母亲,而她的阿婆却不在了。
莫名的,阿满有点盼望快点见到这位傅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