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二夫人安。”玉香收起眼底的怒意,和其他三人一块儿吟吟拜下。
芳怡等人也向傅夫人见了礼,柳夫人走到傅夫人跟前,轻声说:“今儿个西苑吹的什么风,竟然把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姐姐给吹来了?”
柳玉明知故问,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傅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就只当没看见,“我听说阿满在你这儿受罚,便过来看看。”
“哎,都是我院中的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没将阿满姑娘认出来,但姐姐也知道,自打当年小产以后,我便常常夜不能寐,只求白日里能小憩一会儿,芳怡知道我的习性,便下令西苑的人在我午睡时不得走动,却不想今日阿满姑娘闯了进来。”
说完,她看向一旁立着的芳怡,“我已经说过她了,还不快过来给阿满姑娘道歉。”
“阿满姑娘抱歉,实在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把傅夫人架在火上烤。
在这侯府,阿满的身份向来是尴尬的,算丫鬟吧又比丫鬟强点,算主子吧又好像不够格,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现在柳玉主仆俩左一个身份,右一个身份 ,让傅夫人着实有些面上过不去。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不过就是梧桐苑的丫鬟而已,犯了错自然是要罚的,没什么特殊的。”傅夫人笑得干巴巴的。
柳玉见自己提起当年之事,傅夫人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不说,甚至是毫不在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若非她刻意诬陷,自己便不会流产,现在她也当是儿女双全,而不是守着这再也不能生育的身子,一到晚上便能梦见她那将将成型的女儿。
“姐姐倒是大度?”柳夫人冷哼一声,“不过听说阿满姑娘来找我,是来要梧桐苑的月例银子,说要自己开灶了?”
柳玉看向阿满,一身寻常的丫鬟打扮,许是冻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也十分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生的极为好看,澄澈明亮,宛如水中明月。
不等阿满说话,傅夫人首先着急发问:“这好端端的,怎么要自己开灶了,可是侯府的饭食不好?”
说完,她还斜眼看了柳夫人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柳夫人倒毫不在意,毕竟梧桐苑过得什么日子,她也不是不清楚,以前也不见她管,现在装慈母给谁看?
阿满膝盖疼得厉害,整个小腿都是一麻一麻的,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让玉树和玉秋搀着。
面对傅夫人的疑惑,她也不清楚她究竟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但眼下这情况,阿满也不好说是因为她觉得公子吃得太差了,所以想自己开灶。
若得罪了二夫人,别说银子好不好拿回去,便是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思虑再三,阿满说了一个教大家都觉得满意的理由,“侯府的饭食自然是好的,只是公子身子弱胃口也差,有时候到饭点了不想吃饭,过了饭点了,吃那些剩菜剩饭也不好,便想着还是自己开灶方便些。”
柳夫人不知道阿满这句剩菜剩饭是不是特意再点她,但不得不承认,她这番话说的极好。
既不会抚了她的面子,教她难堪,又能让傅夫人也满意。
倒是小看了这乡下丫头了。
果然,在阿满说完后,傅夫人便紧跟着连连点头,拉起阿满的手,一副慈母的作态,“也难为你为云修着想了,你说的对,云修身子不好,确实不能总饿着,而且他们单独开灶,也就不用妹妹再额外操心梧桐苑的吃食了,妹妹觉得如何?”
傅夫人看向柳夫人。
她这话看似是将决定权交在了柳夫人手里,但实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如果说柳夫人拒绝,那便是诚心不让傅云修好过。
西苑的事儿现在已经传的满府皆知,现在看似只有他们几人,但隔墙有耳,只要柳夫人敢拒绝,支持他们长房的族老便会趁机发难。
如此道理,柳夫人又何尝不明白。
她勾唇轻笑,眉目如画,“瞧姐姐这话说的,云修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这按照惯例,云修一月的月例至少也得八十两,但侯府现在的情况姐姐也不是不了解,自从老爷去世后,侯府便是每况愈下,二房那边处处为难,需要银子上下打点,云霆在京城读书,每月的花销也不少,若真要恢复云修的月例,那云霆那边怕是要减少了。”
“那怎么行?”还不等柳夫人将话说完,傅夫人便急忙开口否定。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又急忙开口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云霆在京城读书,接触的都是一些贵族子弟,同时也代表着侯府的颜面,若是太寒酸了,岂不叫人笑话了咱们承安侯府。”
“那姐姐觉得应该怎么办?”柳夫人又将问题抛给了傅夫人。
做人不能太贪婪,她总不能既要又要。
如此,傅夫人也犯了难。她不想削减了小儿子的花销,但又确实想让大儿子开灶。
可眼下,柳玉明显就是要她在二者之中选一个。
选大的,就得委屈小的,选小的,又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到时候若她这个做母亲的落得个厚此薄彼的名声,怕是对云霆也会有影响。
就在傅夫人一筹莫展之际,柳夫人又开了口,“如若不然,就按之前说好的,一个月给梧桐苑十两银子,姐姐觉得如何。”
“那感情好啊,云修又不爱出门,也不喜欢什么古玩器具,一个月十两银子足够了。”看柳夫人让了步,自己不用担骂名,傅夫人自然眉开眼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柳夫人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心中不免冷笑。果然啊,只要一涉及到小儿子,这老妖婆就啥也顾不上了。
眼瞅着傅夫人就这样将月例银子的事儿给定下了,阿满有些无言,甚至有些看不懂傅夫人。
从最初接触到傅夫人,她一直觉得傅夫人该是十分疼爱公子的,可她在梧桐苑这好几天,却丝毫不见她过去探望,而且馒头每次谈起夫人,也是一副莫讳如深的模样。
而今日,她想都不想就应承下了十两的月例。在此之前,那十两银子是侯府在管了吃穿住之后给的十两,而现在,十两银子是她们梧桐苑的全部花销。
虽说自己做饭花不了几个钱,可穿,住,日常用品,那个不需要花钱,她总不能像在乡下一样扣扣搜搜的吧。
先前不去看望她就只当她是太忙了,可现在,阿满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觉得,傅夫人对大公子的疼爱,似乎都只浮于表面,甚至直白一点,就是只停留在嘴上。
说白了,就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