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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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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者所呈现的意识体是特奥多尔最意气风发时的模样,二十三四岁,眉眼已经完全长开,没有十八岁时的稚嫩,也没有在一个月内长期奔波的疲态。

他向他伸出手,像是邀请,却又不容拒绝。即使在这里,在以81号为名的精神图景内他本人会是绝对的主导。

“我还从来没像这样和你好好说过话,81。”见他没有反应,特奥多尔收回了他的手,“多少年,八年?或者更久。”

十八岁的年纪,惊鸿一面,心动的一瞬间或许是兽性的本能。人的本质只是会被激素操纵的生物,那一瞬间的悸动是多巴胺在作祟还是所谓的爱情。十八岁时的特奥多尔不明白。

也许他不应该直至今日仍对他们之间的情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于活在机械躯壳里的人类灵魂来说爱本身就是荒谬的。

爱也好恨也罢,他对81号的感情也绝不纯粹,他又怎么能要求对方能全心全意地爱他?

他所求的是彼此坦诚对等的谈话,过去的欺瞒是出于利用还是善意,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和将来,81号会站在哪里,是绝对中立者还是其他。他无法用情感去赌城市的未来。

他在空间内踱步,停滞的时间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缓缓流动。时间犹如被拖动的进度条,逐渐倒退的帧与帧之间交错重叠,拖拽出幻境一般的诡谲景象。

从青年到少年,由少年变为稚童,然后回到温暖的人造子宫,无数个时空的81号在此交叠。成列的培养皿中,数不清的、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胚胎,被编码好的人生,那是“他们”,或者说,是曾经的“他们”。

特奥多尔停在包裹着羊水和胚胎的薄膜前,回头看向仍停在原地的81号。

平行的时空在此处收束,薄膜承受不住重量,几乎是瞬间破溃,内里包裹的胎儿坠入铺满棉絮的铁盒,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而那哭声却很快就停止了,等到研究员终于发现时,婴儿已经安静地死去了。

“纯基因编辑的婴儿存活率很低,因为技术本身的不稳定,或者因为人造子宫提供不了足够的营养。我不知道。”81号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第一次从81号的声音里听到一丝带着哭腔的颤抖。

他们都死了,你看到了。无论是在培养皿中停止发育的受精卵,到闷死于薄膜做成的人造子宫,还是呱呱坠地的一瞬间因为免疫系统或是其他的残疾而死在铁制的盒子中。总之那些不幸的或者该说是幸运的,都变成了一堆灰烬,变成了“我”的养料。

“这不是开始。”

这只是他记忆的开始,那些模糊的、久远的回忆,在他幼时永远无法理解的噩梦一般的场景。从最开始因为目睹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胚胎而尖叫,到少年时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与那些和自己相似的脸谈话,再到最后麻木地接受如同吸血鬼一般从“兄弟”的身体里汲取营养。

他仔细端详着那些可以被称作他的记忆的画面,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雾一般。

那些生命连带着他自己的诞生都能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带过,血淋淋的现实如今在他们面前只是泡影一般的。

特奥多尔只是沉默。

没由来的悲伤,好像他亲手剖开了81号胸膛。

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年幼的孩童自他身旁跑过,跑向昏暗的走廊尽头。他的身后,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愤怒地指责同伴没有看住他们的小鼠。

周遭是窃窃私语,他听得很清楚。有人在埋怨无休止的高强度工作,有人在核对下周的排班以享受难得的能回到地表的休息日,有人在谈论该怎么撰写报告。少数人的目光跟在那个蜷缩在走廊尽头的孩子身上。

“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做一个向导或是一个哨兵。”81号侧过身,看向幼时的自己,“我会因为粗布料的磨蹭抓伤皮肤,会捂住耳朵只为了减少我大脑中的嗡鸣,掐住鼻子甚至窒息来躲避刺鼻的味道,闭上眼睛不去看。但我躲不开对我散发恶意的情绪。”

“我很讨厌维尔斯特,也不喜欢白塔,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哪里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是你的生命。特奥多尔,自然的法则就是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你凭什么自大到觉得你一个人可以违背神的法则救下所有人?”

角落里的孩子抱着头,浑身颤抖着尖叫着,那些冷漠的愤怒的大人们全都怔在原地,恐惧的阴云重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头上。

人的大脑构造是多么的精妙,永远无法通过眼睛去直观地理解一个人的苦痛,却能通过神经元的活跃共振,将一个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无限放大。他们恐惧地称呼那个孩子为怪物,可他们却是这个怪物的制造者。造物主无时无刻都在警惕他们的造物。

“他们比谁都清楚,终有一天我这个怪物会取代他们。”81号的低语形同鬼魅,“我啊,在他们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周遭的环境骤然安静下来,数据构造的空间开始分崩离析。他眼前的81号面无表情,脸上却早已布满泪痕。如果那些从眼眶中不自觉地涌出的液体可以被称作眼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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