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鸣人。”她顿了一顿，似乎无比艰难，“……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
“我不能抛下佐助君。”
“……我们已经错过了。”
…………
…………
他猜到了的，其实。
正如他心里知晓的一般，他知道他赌不起。在这场爱情游戏里，他从来都没有入局的资本，或者说，他从未真的入局过。
他愿意牺牲的一切也许都比不过那个人消失十年后的一句示弱。
鸣人放开了她，双手撑在她耳后，面无表情地自她身上缓慢伏挺而起，塑料尘膜发出尖锐的炸裂声响，几欲刺穿耳膜，他桀骜而疏远地盯着她，小樱不敢面对那样的眼神，只是双眸低垂，许久没再作声。
沉默。
沉默。
鸣人自她身上站起，他落座在她旁边，绷紧的膝盖向两侧劈开，如兽般弓着身子，男忍交叠的十指抵住眉骨，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骨刺般的冷光，手背青筋暴涨，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死一般的寂静侵袭了小樱的心，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他骂她，恨她，怨渎她、迁怒她、痛憎她……任何都好，都比他什么都不说好。
然而鸣人却只是沉默。
屋外风声呜咽，夹杂着冰雪撞击屋檐的脆响，一棵枯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发出濒死般的哀鸣，枝桠早已冻得僵硬，像嶙峋的骨骸，飘摇屹立在苍茫白雪之中。
许久等不到鸣人回应的小樱恐惧起来，她坐直身子，刚想开口，终于听到他说，
“我就知道，我比不过他。”
“你永远爱他胜过爱我。”
他下了个令人心痛的注解，男忍缓缓抬起头颅，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释放着寒冰一般的冷厉，他一字一顿道：
“可我不愿放手。我不愿放手小樱！你不能这样点燃了我的希望又转眼把我抛弃，你是最好的忍者，你明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这个东西。给予人虚假的希望再将其摧毁，这重复的永恒诱饵是比不爱我更残忍的刑具！告诉我，你快乐吗？看着我因你的施虐而崩溃，因你的暴行而痛苦，你是不是很满意很快乐？你喜欢这样玩弄我吗？小樱，我真的是你的一条狗吗？一条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条任你玩弄戏谑的狗？可就算是一条狗，也有一颗心！”
“告诉我，你真的狠心这样对我吗？小樱，你真的要他而不要我？”
女忍呼吸一滞，她捏紧了双手，撇过头去，很久很久才低声道：
“对不起。”
“……他比你更需要我。”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珠肆虐天地，像无数柄锋利的刀刃，在黑沉沉的天空下撕裂肃杀，怒号着扑向一切暴露在风雪中的生灵。大雪倾泻，天地间不分昼夜，唯有白色的狂暴席卷视野，吞噬了远方的一切轮廓。
小樱不敢看他，然而许久没听到鸣人动静的她终是忍不住向他撇去目光，只见鸣人神色冰冷，桀骜癫狂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竟然笑了。
他想起数年来他的失败。小时候他绞尽脑汁也比不过他们的试卷分数；他望着女孩紧紧拥抱病床前佐助的第一次心碎；四战时她伫立在一旁听自己跟父亲哭着说我努力争取过心爱女孩的那种安静；她与佐助漫步时看到自己便垂下的闪烁眼眸；夏日祭那晚吻她被她用力抽打的那个巴掌；仲夏夜的天台上，她推开自己，说她已经有佐助了的那种坚决；最幸福的那天却看见他们在医院里紧紧交握的双手；明明答应不会再不理自己此刻却要与他决断的激变……
把一颗炙热如喷薄火山的希望按灭，她亲手把这颗希望点燃又吹灭，吹灭又点燃，然后再给于最惨痛的一脚踩踏。她把这颗战栗着哀哀等待回应的火星吹熄，把这颗等待和祈求了千万次的爱之烛火扇灭，把他虔诚到可怜的意志，乘以*为了胜过情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苦练勤学，乘以*数十年如一日的痴恋衷倾，乘以*为了她献祭了一生的痴傻无私，统统一脚踩灭！可笑的幻梦，荒诞的诱骗，壮丽的毁灭，不堪一击的承诺！最悲惨的是，那串循环小数除以绝望除以痛苦除以愤怒除以不甘，荧屏上的数字不停除下去不断变换下去，得到的还是那三个永恒不变的字眼，春野樱！
“在他和我之间，你总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鸣人苦笑着开了口，双眸如同一把利剑般笔直射向她的心脏，
“多残忍啊。你对我的喜欢就那么轻飘吗？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我甚至为了你的幸福献祭了自己的尊严和爱情，骄傲的他能做到吗？他只不过才回来两天，就彻底改变了你的心意……我为你舍生入死、赴汤蹈火、献祭灵魂多少次，你可曾回头看我一眼，心疼我一下？我受的苦何尝比他少？我对你的爱和渴望从小到大从未改变，我尊重你到连爱你都不敢说出口！好不容易等到你承认你心里有我，他一回来便再次推翻了这一切，否认了这一切！一如我第一次吻你的那晚，你一见到他便立马悔誓反悔，痛踩践踏我卑微赤诚的心。这样的折磨我还能承受几次呢？小樱啊，你可怜可怜我吧！”
“……鸣人，你有家人，有盟友，你有血脉相连的族人，还有一群愿为你付出生命的伙伴。佐助却孑然一身，他背负着沉重的命运，背负着无人能懂的孤独，我……我们还有佐良娜，我不能自私到置这一切于不顾，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下去。
如果你恨我，那就恨吧。如果你觉得我无情，那就是吧。过去已经死去，任你如何拾掇，也无法重塑成往昔的模样。鸣人，我不能回头，你也不该再执迷。你还有理想，家庭和事业，这些都是真切而可贵的东西。我感谢你一路以来给予我的照顾和牺牲，可我——我们回不去了。鸣人，你该向前看，而不是被一个回不去的人给困住。鸣人，我求你，别再执着于我，我求你解放你自己……”
“…………多伟大的劝诫啊，那你为什么不能放下对佐助的执念怜爱而选择我呢？小樱，你对他如此心疼，为什么对我就是这般不假思索的残忍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是我的根基小樱！佐助他比我更爱你吗？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深爱？！是不是他钉在十字架上的手让你这样爱怜？！那么你瞧瞧我这双手吧！我这双为了将他从深渊拉出而硬生生扯断的手！我可以把生命，把名誉，把一切都让给他，除了你。我已经为你受了永恒的煎熬，我献祭了自由，爱情和尊严才在你心里占据一地，而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你的心数十年，难道不该轮到我了吗？难道你还不懂，我比他更需要你吗！”
狂风呼啸，雪花纷洒，敞开的窗子被风雪打得呼猎作响，寡清的弦月光刃在旋转中逼近。
女忍的心被鸣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呐喊刀刀肢解，块块撕碎，血肉裹着眼泪一起，在暴风骤雪中散若齑粉。
静默。
屋内是长久的静默。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我。鸣人，我今天就可以给你，让你了了这桩夙愿。”
小樱站起身，她褪下长裙，纤细的身体只穿着单薄的绵柔里衬，胸口翻出一脉洁白的蕾丝花纹，她挟风而立，月光下女忍的影子好像一支典雅瓷白的细颈美人瓶，霎时，小樱便垂着眼笔直仰躺在沙发上。
“你好狠的心啊！为了斩断我们的情谊竟这样侮辱我对你的感情！你明知道我对你……！！”
鸣人拔身而起，捶墙痛斥，摔门而出。
小樱自沙发上滑落下去，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侧过身，蜷缩起双腿，抱住肩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