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在梦里,好像抱了抱小时候的自己,又好像是冷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以前的事一帧一帧的在自己的眼前闪过。
天亮又天黑,天黑又天亮。
无数个日夜更换,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
以前做到这类似的梦,他的心会疼。现在是习惯了,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知道自己脚边的水还是很多。
心疼是真的心疼。
感受不到也是真的感受不到。
心中的疼仿佛并不在他的身上,他只是一个冷静的面对着自己的心疼的人,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中的血慢慢流干,直至干涸。
那一滩心血淌了一地,没有人来收拾,也没有人来触碰。
就任由它这样在地上流着,任由它在地上淌着,随意的被人践踏。
他的外表是很干净、很整洁、很完美的,他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看到自己的弟弟被欺负的时候,他会心疼;在看到自己的妈妈被病魔折磨的痛不欲生时,他也会心疼。
只是到了他自己。他就好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面对着以前发生的事,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比谁都要安静。
可是事后他又会迷迷糊糊的记起来,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好像哭了。
记不清的记忆和迷乱的、看不清楚的、昏暗的那些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忘不掉,也无法割舍。
心中积压的事情多了,就想找个地方释放一下。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也不想特意去伤害别人。
于是在他找不到地方释放压力的时候,他便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记得初三那年,一边是打工,一边是学业。打工的话就无法顾及到学习,学习的话又无法顾及到打工。可家中还有那么重要的两个人需要他来养。
那段时间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一句话都不多说,用同学的话来说就是很高冷。那段时间他没有朋友,伤心开心痛苦快乐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高一某一次检查学生身体的时候,教导主任极力的要把他的衣袖撸起,他奋了力的反对,最后抵不过在办公室中那一帮老师的手多。
他还记得在那个办公室中,那帮老师震惊的眼神。
当时他被强行撸了袖子之后,垂着那双好看的眸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安静地站在那儿。他的左手向上平摊着,露出来的手腕处布满了刀痕。横的、竖的……刀刀交错,里面那一层薄薄的布料粘在皮肤上,脓水又出来了,有的疤还没有掉,有的已经长了新肉。
他的态度很敷衍,甚至没有用绷带裹着。
当那几十道伤口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时,在场的老师都倒吸了凉气。
事后他记得老刘很心疼的对着他说了一大堆话。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他只知道。
在自己心闷难受找不到地方释放压力的时候,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划一下自己的手腕就好了。
划了手腕,那些痛苦就会随着手腕上的疼而转移。他承认因为这几年自己的不照顾身体,导致身体垮了下来,晕血。
可是确实没有什么分法是比自己划一刀,看着血慢慢浸湿衣裳。痛从心中转移到了手腕上要好的。
思绪刚回笼,他便又听见了那小孩的哭声。声音不大,但落在他的耳朵里便变得了针尖般的刺耳。
他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小时候的自己好爱哭,好没有出息。要是小时候的自己能多打打张多钱就好了、能带着妈妈跑就好了、能照顾好弟弟就好了。
他冷眼看着那个窝在地上缩成一小团,正在低声抽泣的小孩,平静的站在原地,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情绪。
那个小孩好像是哭够了,慢慢的抬起眼眸,看到这大下雨天,那一幕幕的噩梦又在他面前闪过,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就在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的这个时候。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那声音很冷淡,也很平静。但在盛淮听来,好似是有某种安定的力量,“盛盛…我们不哭了,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听到这声音,盛淮的大脑“嗡”的一下宕机了。他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就像自己在哪听过一样。
他勉强定下心神来,便看到刚才那个还哭的满眼泪花的小孩收住了眼泪,在另一个人的帮助下缓缓站起身,往那人的身上蹭了蹭,好像是将鼻涕和眼泪都蹭了上去。
那人的脾气却出乎意料的好,只是轻轻的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见那个小孩扬起脑袋,大大的黑黑的瞳孔中充满了光亮。
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盛淮好像也忘记了去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听着窗外的雨声,心声越来越不安。风雨交加,时不时有雷电划过。
这里好像是一间昏暗漆黑的小屋。可是这里面并不臭。相反,他觉得这里面充满了清香的味道。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忽然听到那人对着小孩说,“盛盛……哥哥想闻闻你的信息素。”
盛淮听见这话,愣在原地。
他记得自己的信息素是很下贱的,是有一股臭酸臭味的。
他听见那小孩说,“好!爱哥哥!”
房间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淡淡的草莓味,窗外的雨也随之停了。阳光照射进来,在地下的小水坑中,他看到了自己满脸泪痕的脸,看到了自己的伤疤,看到了自己背后站着的那个人。
水坑中印出来的那个人和他想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在确定了之后,猛的一回头。
周围的景象迅速消失,留给他的又只有一片空白。可能是习惯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安静的站在原地。
在这茫茫的一片天地中,他再次听到了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