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到极致的听觉很快捕捉到了对方又一次的耳语,不同于以往,挟带了几丝阴霾。
“是在走神吗?安之,现在你究竟在想谁?是叶承钧,你的好师侄吗?”
他与叶承钧暗中联络居多,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普通师叔侄关系。真要猜的话,难道不应该选谢暄吗?
蔺安之被动保持沉默。
心里则忍无可忍,很想给这戏多的哥们俩大耳刮子。
而谢璟不问则已,问了后不知脑补了些什么,反倒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他又急又促地冷哼一声,手下力道也不觉加重。
蔺安之下意识紧闭了眼,在心中微微抽了口凉气,眼角沁出的点点水花在锦缎上洇开了一抹深色。
出乎意料地,谢璟腾开那只握住手腕的手,勾住他的下颔摩挲片刻,末了也只是在唇上印下一个轻鸿点水般的吻。
一触即离。
再度恢复意识已是天光大作,蔺安之一睁眼听到的就是系统亲切的问候:“宿主,你还好吗?”
他没说话,先是动用灵气在体内运转了个来回。
确认身体正常无碍,方才回味了下,沉思道:“技术一般,尚且生涩,看得出谢璟人还挺纯情,一晚上就单纯在嘴上贴了贴,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很好,”系统温声道,“既然你能接受的话,我为你规划了新的任务路线——对了,你听说过兄弟盖饭吗?”
“…….?”
蔺安之被系统的无情无耻无下限震惊了:“你不是恐同吗?”
系统:“无所谓,上床的又不是我。”
蔺安之冷静地说道:“但我还可以投诉你。”
系统:“是吗?你去找找投诉入口在哪里。”
蔺安之笑了声,决定成全它,只是找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嘴边的笑意愈发淡了下去。
系统:“我们快穿局一向信奉的主旨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蔺安之的笑容彻底阴沉了下去。
一只纸鹤穿过门前设下的阵法,和昨晚的谢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般径自飞进窗内,收翅落到桌上。
妙玉师姑的声线在信纸中响起,简略有力:“蔺师侄,速来主峰。”
待蔺安之赶到,只见人山人海,基本上修真界有点实力的都在这块地界上。
上一批抵御魔界的顶尖强者大多死的死,飞升的飞升,现如今最有资历主持大局的除却妙玉师姑,就是药宗的太上老祖。
而小辈里仅有谢暄够格,再无他人足以比肩。
那位药宗的太上老祖说起来还算熟人。
他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向来鄙夷千方百计想要修复空间缝隙的同僚,主张能打就打,坚决不给子孙留后患。
不仅思路与蔺安之异曲同工,两人私交同样甚好。
他是蔺安之那飞升师父的友人,时常照拂好兄弟座下的一对师兄弟。再进一步,他们亦师亦友,也是同谋,在当初修补缝隙失败一事中功不可没。
既有能人主导,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临时的应对之策便被制定周全。
各个宗门的修士领了任务,匆匆四散离去。
蔺安之因内务能力突出,被分到个执掌后勤的席位。
他混在其中正欲走人,余光瞥见上首仙君目光落向这里,更是不着痕迹地加快速度。
岂料一人渐近,着实难以忽视,只得停住步伐扭身,礼行未半就被止住。
那道服郎君略一颔首,好看的眉眼紧了紧而后展开,眸光淡淡扫过他身上。
“你我之间,何须多此一举。”
“礼不可废。”蔺安之随口搪塞,又道,“尊者,听闻您要与妙玉师姑一同前去黑水邑,山迢水远,还望保重。”
黑水邑是最接近缝隙的地点,换算一下就是目前最危险的地方。
看得出来,小辈的关切让颜霈颇为受用,神色柔和不少,有如春日暖风:“嗯。”
论真·温柔大美人,还是得看药宗太上长老,蔺安之平日那些伪装的微表情正是取材于此。
他掩下心虚,满目真诚地笑笑,这会儿倒是没再去琢磨怎样模仿到精髓,一心盘算的全是赶紧敷衍过去把人送走。
毕竟那蛊虫是背着颜霈从他屋里偷的,陷害谢暄也是背着颜霈伪造其手谕。
等这人反应过来,顺着原著剧情线来一出痴情男二惊悟真爱竟是谢暄的追妻火葬场,蔺安之自个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不远处,妙玉师姑唤出疾行灵舟,已在冷冷催促:“我们若是再不启程,攻进黑水邑的魔修兴许都要生二胎了。”
另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同样无声注视。
蔺安之也暗暗加了把劲,恭敬道:“诸位尊者不在的期间,修真界及宗内事务自有晚辈处理,不必操心。”
颜霈默然,却未拂袖离去。
只见衣袂轻掀,五指扣住纤细手腕,一块带着清浅药香的玉佩随后滑入蔺安之掌中:“安之,你幼时体弱多病,由此耽搁了修行,放在往日仅是延误道途,现今却有可能招来祸患。”
他垂下眼,搭住子侄的手掌并未移开,指尖微动,顺着那截腕骨攀上,虚虚包住蔺安之半拢的手。
在外人,比方说那道未知的视线看来,就像是两人的手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了一起。
而主角二人感情相当之深,竟到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地步。
“这枚玉佩中寄托了我的一抹完整剑意,”颜霈轻声道,“即便长时间来习惯了炼药,从前到底也是个化神境剑修......留在身边,关键时刻它会为你以一当千。”
蔺安之攥紧玉佩,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好”。
感动之余不免生出了点付出不对等的内疚,还感觉有哪里不大对。
同为相熟的小辈,谢师兄还在高台上好端端地坐着,没有温声嘱咐,更无法器相赠,这待遇原来不是旁的熟人都有。
而且说话就说话,摸他手做什么?
思忖间,隐约的被盯视感愈发明显,从如芒在背转移到了如芒在手。
蔺安之也不隐瞒发觉的事实,耐心静待几瞬,而后倏地侧头回看过去——
谢暄已然痊愈,只是唇色仍缺了血色,半束墨发倾泻直下,任由丹衣鹤裘拥了满身。
纵使有系统不断在耳边提示,谢暄比他高,体格也比他健壮,蔺安之还是本能地觉得他瞧上去细弱伶仃,犹溪涧柳木般易折。
视线交错,谢暄就像偷看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平静地移开了眼。
蔺安之转回脸,眉心一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感觉更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