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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到酒店的。
公司这次订的是双人间,同事倪灿也还没睡,饶有兴致地问她今晚去哪里玩了。
宋妙回答了几句,说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按部就班地洗澡刷牙,然后上床,完全无法思考。
明明已经很晚了,她却有些难以入眠,耳畔全是江思函对她说的话。脑海里百转千回,她拉起被子,鸵鸟般的盖在脸上。
许久之后,她又拉下被子,眉心不禁蹙了起来。
她以前……见过江思函吗?
不是在锦兰市,也不是在五个月零七天之前。
辗转反侧,一直到半夜,宋妙才渐渐入睡。梦里画面成碎片化,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面孔全部在尝试往她脑袋里钻。
宋妙被惊醒,她很想下床喝口水,好抚平干涸的咽喉。然而她才刚坐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手紧攥在床单上。
那是她高一时期的事了。
高一那年,父母在医院病房外大吵了一架,母亲聂桐离婚带着她回到了珠舟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妙都陷在一种安静沉闷的情绪里,说不清是因为被那场绑架事件吓到了,还是脑海中那段缺失的记忆一直在撕扯着她。
来珠舟港上学后,她被分到了最后一排,恰好与楚清河同桌。
那时的楚清河要比现在孤僻得多,他们相处一个月,才说了第一句话,三个月后高一分班晚会,楚清河虽然独,但是会帮她搬饮料。
宋妙落后一步。
那时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夜里光线模糊,宋妙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站在树下抽烟。
走近了才发现她身姿高挑,细密的睫毛很长,那双眼睛如同琥珀珠子一般,十分漂亮。
“是你啊。”宋妙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段时间无论是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还是回家的路上,她们都能多次擦肩而过。见她看过来,宋妙停下脚步,友好地朝她笑了下。
“你的眼里只有那个人。”这句话江思函说得很低,每个字在唇齿中缠绕着,仿佛已经在心里反复问过千万遍。
宋妙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思函却自顾自地道:“你眼里只有他,哪怕一点点、一瞬间也没有看见过我。”
她面色平静,那双眸里隐匿在阴影中,却隐约浮现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阴鸷。
宋妙被江思函这个模样吓到,她心跳加如擂鼓,不敢再待下去,不由垂下眼眸,后退一步。
“我要走了,楚清河还在前面等我。”
她转身就走,然而下一刻,手腕上蓦地一紧。
江思函攥住了她,毫不犹豫地扔了烟,高跟鞋底毫不留情地踩过去,三两步上前,一手掰过她的下巴:“你只看得到楚清河,那我呢?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宋妙被捏得发痛,再多的恐惧也被压了下去,皱着眉头看她:“你放手!有话好好说。”
江思函就那样盯着她,不为所动。
“再不放手我喊……唔。”
尾音还未完全发出,江思函的吻就已经压了下来,她的唇舌很烫,仿佛熔岩般,骤然融化了紧闭的牙关,淡淡的烟草味随即涌入她的口腔,占据她的所有感官。
一股可怖的颤栗感从宋妙脊背升起。
她竭力想要推开她,手腕却被攥得紧紧的,慌乱的推搡中,宋妙的唇吸得发麻,只感觉自己的嘴唇应该是红了,腰被勒得衣裳也有点乱,与她相贴的胸里传来凌乱而侵略性极强的心跳震动感,仿佛要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遍她的每一寸皮肤。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江思函才放开了她。
“宋妙。”
她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起码眼底翻滚的情绪内敛了,但手指还按在她的唇角处,声音暗哑,低低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意味不明地问她:“楚清河也这么亲过你吗?”
“……”
“说话。”
宋妙还未彻底回过神来,她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紧紧抿住唇,抬手打了江思函一巴掌。
她的力道极大,打完之后身掌心还在颤抖。
江思函被打得偏过头去,随即缓缓转头凝视着她,那双眸暗得吓人。
“……”宋妙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江思函却没有如她所料地对她动手,反而垂下眼帘,话音里隐约有一丝嘲讽:“心虚什么,你不敢答吗?”
宋妙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莹白的脸被憋得通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气急了就道:“你有毛病!”
眼前的人被骂了反而扬起唇角,但那不是什么愉快的模样,“是,我有病,自然比不上你的楚清河。”
宋妙生平不会骂人,此刻便显得尤为嘴笨,含着眼泪瞪她,偏偏殷红的唇颤栗着,说不出别的狠话来,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恼,干脆越过江思函朝礼堂那跑去。
这一次,江思函没有阻拦。
宋妙一路未停,直到她跑远了,才敢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江思函仍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神色不明。
这件事只是她年少时一个微末的插曲,因为她从那以后就不再见过江思函,也没有想到十年之后她们会重新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