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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少东家爽吃张家叔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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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长庆四年八月,二十五岁的弄潮儿来到了白头城外的月亮湖边。他随意找了块英灵碑坐了下来,掏出自离开沙州后就一直陪伴自己的羯鼓。

那一夜,星象大凶,在后世史书上留下了一句“火犯土星”的谶语。弄潮儿没抬头看星空,他只是闭起眼用手轻轻拍击鼓面,伴随铮铮鼓音他开口唱了起来。

昭示兵乱灾祸的星象以及青年清扬铿锵的歌声,均在这一片游荡滚烫英魂的沙地上徘徊。弄潮儿不知道这一天开始大唐将正式跌进王朝末年的尘土中,正如他不知道这一天开始自己将遇到毕生难忘的知心人。

他的歌声带来了一个少年游侠。

少年人好像是突然降临到这瓜州的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地在兔起鹘落间站到了弄潮儿身边。然后就这么静悄悄地于这一夜里,听完了一支又一支曲子。末了弄潮儿已把自己所会的曲子都唱罢了,少年游侠还是没走。少年眼中发亮,昭月白沙下灼烫了弄潮儿的心尖,他道:“唱得真好。”

弄潮儿指尖扣了几下心爱的羯鼓,如遇故人般用熟稔的语气调笑:“我不仅能敲羯鼓,连带着胡琴羌笛琵琶也是会的,就是不知道游侠花多少钱来听呢?”

“三十长鸣玉如何?”

弄潮儿朝你伸出手,轻勾了两下。“那游侠把今夜的钱先结了吧。”

你在弄潮儿手心里拍了一团玉门关干燥的风,布满剑茧的指划过他掌心。干燥的风和温热的指一齐在弄潮儿的手掌中作弄,痒痒的想一把握住。可他并没有来得及握住。

“先赊着,未来也许你还要再倒贴我也说不定呢?”

这就是弄潮儿和你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你们两个往东跑凉州,在风雪皑皑的大散关口,弄潮儿再一次攀崖失败在雪地里四肢大敞地望天。大散关的雪粒子并不比行苦所的小多少,明明那之后就临近秦岭了,可在凉州的这段还是如此不近人情、催骨折人。

那些雪粒子掉眼睛里了。弄潮儿一个劲地眨巴,被刺激出的泪水跟煎好的汤药一般,淌下来的时候他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可这苦涩中却又有欣欣向荣的期望。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我本来是想找个开阔的地方看‘火犯土星’之相的,结果碰到了你。”

弄潮儿呛笑起来,上半身不住弹离雪地,边咳边说:“难为你还记得当时的星相了。”

他的动作里有股子疯劲。那是要登云的执拗,是要指天的悲愤。你抱紧怀里准备递给他的双刀,跑开了几步,蹲下来远远瞅他被雪盖白的头发。

“我不仅记得这个,我还记得你那时,常掏出来看的是《封常清谢死表闻》。”

“‘酬万死之恩,以报一生之宠。岂料长安日远,谒见无由;函谷关遥,陈情不暇。’”弄潮儿朝永远阴沉的天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用力攥住一把风雪,那仿佛不是一把风雪还是他自己的、河西的命运。随后任由如刀割的滂沱命运凌迟自己。“长安就在大散关后面,我一定登上去!”

“去了长安又能如何?你也要以死酬圣人吗?”

弄潮儿这下彻底从雪地上弹起了,他抓了一把雪朝你丢来,“呸呸呸。太不吉利了吧,去长安自然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你说我以河西十一州户口作为奉长安的贺礼如何?”

“听起来不错,只要长安圣人认为你不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就好。”你拨开糊了一脸的雪渣子,走到弄潮儿身前揣着他胳膊拉起他,“那么未来的沙州节度使,你还要攀这个大散关吗?”

“当然要!而且我是未来的河西节度使,只是沙州节度使的话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弄潮儿想做整个河西的节度使。而你对此也未多言,只是认命地将怀中双刀交给了他,“赤手空拳攀崖确实难为你了,我近日托人打了把双刀。你就用这个再去试一试吧。”

最后弄潮儿也没有完完全全登上那大散关,好像永远只差那么一点。那个天堑就因为这一点,而与他永隔千山、再难奔赴。

后来他带了很多把刀来爬这大散关,可惜均咫尺天涯,徒留一地卷刃残铁。最初的那把双刀倒是被他留在了离崖顶最近的地方,留在凉州离长安最近的地方。

你和他都不知道这把刀会在三十七载后,被第二任归义节度使,弄潮儿的侄子张淮深再次发现。

而那时的张淮深,见那柄生锈的双刀只是坦然然地落下泪水。他与自己的叔父一样,和征服这天堑失之交臂。但他在此时突然明了,原来叔父真的曾到过这里。

到过这里,再难行一步。

去了长安,未来得及行一步。

弄潮儿从崖上滑下来的时候拿你做了垫背不算,还踹了你腰窝一脚。虽然小时候江叔寒姨常道小孩子哪有腰,可此刻的你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腰的存在。

腰也是真的会疼。

“我就不应该陪你来爬这大散关。舍命陪君子的下场就是被你踹出内伤了,你怎么赔我?”你扶着腰,慢吞吞地随弄潮儿往下走。

“还能怎么赔?自然是找凉州最好的医师替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内伤了。总不能让我以身相许吧?”弄潮儿说这玩笑话的时候,表情难得认真。他转身扶住你踉踉跄跄的身子,紧接着说,“不过要是真被踹出内伤了,让我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我哪敢让未来的河西节度使以身相许。”

你继续一来一回地与他拌嘴,可说着说着连你自己都没发现逐渐涌上舌根的滋味又酸又涩,只是骤然在狂风肆虐中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再难吐一言。

你想,直至他咸通十三年逝于长安时,终其一生也未受封过河西节度使的名号。即使那是一个虚无的名号。

张议潮,你终其一生也只是唐廷掌心中的归义节度使罢了。

在早些年陪弄潮儿去过一次凉州后,你并未逗留在那,而是继续回瓜州玉门关游荡。你当时以为你回你的瓜州继续做孤魂野鬼,顺便找回建隆三年的方法;弄潮儿回他的沙州张家,以便日后做他的沙州刺史。

可弄潮儿没回去,还是继续蹲月亮湖边敲他的羯鼓,唱他的《无名歌》。

你问他,怎么不回沙州?

他说,游侠欠的长鸣玉还没还。

“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那是自然。跟游侠有关的很多事情我都念念不忘。”

弄潮儿的鼓声还是那般朗朗,在这辽阔的沙漠中尚能动人心扉。或许黄沙比风雪更适合他演奏,此前在飞镜阁上他也曾为你唱过几首曲子,却总会被这儿来的风、那儿来的雪搅和得七零八落。难成今日的雄浑。

“那你说几个来听听?”

“比如游侠明明是中原人却没去过长安;又比如明明该是往西来的瓜州,却偏偏说自己是悬泉驿东行来的。”弄潮儿“啪”地一下重击鼓面,在手心回震中收了这曲子的尾,“虽然听着跟谎话一样,可是我却知道游侠说的都是真话。游侠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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