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期限,张恺薇准时将钱给张源打了过去。
虽然很冤大头,但张恺薇始终觉得值。
本以为和张源不会再见,但杭城说大也大,说小就小。两人在市中心的一家书城相遇,他们不约而同地笑。毕竟,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爱看书的人。
张恺薇看过去,张源手里拿的两册书是《卡马拉佐夫兄弟》。
“没看出来。”张恺薇先说。
“我也没看出你是会逛书店的人。”张源说,“喝一杯?”
“不了,最近没钱。”
“我请你。”
张源请的是优惠券买的库迪咖啡,张恺薇瞥到那券的实付款是0.01元。
然后他们又走进旁边的瑞幸。
张源问张恺薇喝哪杯。
张恺薇随便拿了一杯,喝完第一口就开始忍不住地笑。
张源也是个妙人了。
亲眼看见个帅哥跑来跑去地薅羊毛,还是请别人的,怎么想怎么好笑。
但张源丝毫尴尬都没有,他隐藏自己,又很坦诚。
张源说:“要是请别人喝咖啡我不会这样。”
这话吧,说出来很欠打。
张恺薇听着不高兴,合着就是她不配呗。
两个月不见,张恺薇没什么话要对张源说。前一个路口,他们走过去,张恺薇说:“就到这里吧,再见。”
“张恺薇。”张源叫住她。
下面的话,张源该是酝酿了很久。
张恺薇等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说道:“下个月我就走了,你来送我吗?”
“有人送吗?”
“没。”
“行吧。”
张恺薇一开始就知道张源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
这点很像。
“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顿饭?”
“大哥,饶了我吧。”
出乎意料,是一家日式的小酒馆。
点菜的时候,张恺薇一直等着张源掏出一张优惠券来。
意外地没有。
“张源,你到底多大?”这哥们说他二十五,张恺薇不信。
“三十一。”
“你都三十一了?”本以为会大个一两岁,结果都是过三十的人了。
张恺薇说:“那你在公司应该也是个小领导级别了吧,还出来干这个。”
“组长,不过工资也就那样,谁不想来钱快。”
“你不怕同事碰见?”
“无所谓,大不了辞职。”
张源的无所谓理论,张恺薇日后想起来也算给了自己不小支撑。等真的无所谓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什么婚姻,什么爱人,什么家庭,什么誓言,都是狗屁。
张恺薇问:“安排好你小姑了吗?”
张源说:“给她留了一笔钱。”
张恺薇没问具体数目,心里盘算起张源去美国读书,后续还要什么工作签,定居乱七八糟的,手里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张恺薇问张源是不是很激动。
张源摇头,“其实有点舍不得。”
或许张源为了表示送行的感谢,到底是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但张恺薇却觉得,更多的是,他们以后不会再见,所以张源才卸下心防说了那么多。
他们聊了一夜。
地点从酒馆换到压马路。
一种自由感突然贯穿而来,让张恺薇觉得很舒服。
多年前,她和江明叙在学校操场散步也是这种感受。曾经让她觉得晚风很温柔的人,如今却看着生厌。
婚姻制,真是罪大恶极。
张恺薇第二天晚上回去,得知江明叙又是一夜未归。
刚开始张恺薇还会得到一通电话,一记短信,现在江明叙不回来都不会告诉她了。
其实,如果生性爱自由,可以不结婚的。
她的困惑是,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在机场那天,张恺薇算了一下,她和张源见面的次数不足十次。但好像送走一个老朋友般,让她觉得不舍。
她看着那张与魏书程相似棱角的脸,才发觉与魏书程已经太久太久没见了。
如果她过得好,大概不会想起这么个人。他们的轨迹已经偏离,没有一方的寻找,一生都不会再交汇。
张恺薇往张源大衣口袋里悄悄塞了一张卡,本想轻快地说一句“我拿老公的钱养你”,结果张源突然抱住她,把那些话玩笑话都吞咽了下去。她还没回过神,张源已经转身去登机了。
张源消失在张恺薇眼里后的几秒,她有强烈的,不可抑制的,想要去见魏书程的冲动。
几秒后,张恺薇平静地开着车回到公司。
不可抑制,并不是真的不可抑制。
临近下班,张恺薇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要回去吃饭。她先逛了趟超市,买了好些菜。
车开过一片商务区,与张恺薇所在的公司是反方向。条条大道,她都熟悉,高中时上下学都要坐十几站公交穿梭在这里。但现在,只有回父母家才会路过这里。
不管是景,还是人,许久不见,都会错过他们的变化。
她每次开过这里时,都回覆来一阵巨大的生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