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时有点想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在此之前他的十六年人生顺风顺水,招人喜欢的脸,优秀的成绩,慈爱的父母美好的家庭。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秦雪时第一次从人身上感受到针对性的敌意就是来自薛赢,而人生中头一次崩溃,痛苦,恐惧,都是来自所谓的任务世界。
他们好像是把它叫做任务塔,听说任务塔外面就是所有任务者聚集的【城池】,城池又是什么,秦雪时毫无概念,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可以回家,他更不知道。
无限的惶恐中唯一可以依赖的就只有这个叫薛赢的男人,可是对方讨厌他,觉得他烦人觉得他软弱觉得他废物
讨厌他,秦雪时愤愤地扣着手指。
薛赢察觉到从身后凝视过来的视线,他凶巴巴的眼里明晃晃写着看什么看。秦雪时顿时不敢看也不敢想了,他踩着薛赢影子紧紧跟在他身后走进了矿洞里,远看看过去一片漆黑的矿洞在走进后才发现里面每隔三米都挂着盏昏黄的老式煤油灯。
阿籽停在矿洞入口五六米的地方,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了蹲下身,薛赢探究地看过去,只见地上烂泥胚里生着一簇胭脂色的小花。
“怎么了吗?”薛赢问道。
“刚才我们喝的大叶茶就是用这个花瓣煮的。”阿籽伸手想把这簇花摘下来,但随即又收回了手,“算了,他长得好好的我就不去动他了……哎呀知道啦别催啦!”
阿籽朝着入口处喊道。
此时入口处别说是人声了,连飞鸟爬虫的动静都听不见,阿籽像是被督工训了几句,他逐渐有些不开心,也催着薛赢他们往前走。
这种独角戏一样的演绎法阴气森森的,薛赢一边走一边数着距离,身旁的童声将过长的工装长袖往上卷了卷,“这次任务是保持阿籽存活,他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杨甘驼背的很严重,他走在旁边跟一米六的童声差不多高,“不会有不危险的任务。”杨甘说话鬼气森森的,童声不喜欢听他讲。
她上前两步离薛赢近了些,“关于这个任务薛先生怎么想?”
薛赢脸色有些差,地道里又闷又热,工作服把人闷出一身汗,即使用了城池的纱布就不存在细菌感染,大出血一类的问题,但疼痛无时不刻仍摧残着他的神经,薛赢叼了根在嘴里,只是叼着没点燃。
“不知道。”薛赢隔了几秒继续道,“循环制任务的话死几次就知道了。
没人想听到这个答案,老杨提议说要不我们去问问这个叫阿籽的小兄弟。
老杨努力想凝聚出一点团队性,可惜收益甚微,杨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刀疤在仔细打量人手一只的铁镐,光头嫌同样神经质的雀斑抓挠声太吵险些打起来。
还好有那个叫魏斯文的医生表示赞同,老杨跟魏斯文过去跟阿籽搭话。
阿籽名字叫阿籽,今年十六岁,是这座矿场里的矿工,今天是很普通的一次下矿,魏斯文和老杨翻着花地问他一会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这个任务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问到这些的时候,阿籽都是一副短暂丧失听力的表情,他蛮友善地冲他们笑,指着旁边一块地方招呼他们跟他一起开工。
铁镐沉甸甸的,阿籽动作娴熟,也没有管他们就自顾自地挖了起来,他刚一动稿子便疑惑地轻“咦”了声,阿籽困惑的向上抬头,“为什么,这里在晃?”
薛赢避开从矿洞顶部掉下来的碎石子,他前后看了眼,整个矿洞都处于逐渐加剧的摇晃里,顶部落下的石子愈来愈多,摇晃又狭窄的空间被茫然与惊慌填满。
“怎么回事?”
“妈的,这里该不会要塌了吧?”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一米多长的巨大石块轰然砸下,激起一地尘土。
“还愣着干什么,先跑再说啊!”
任务者们争先恐后地朝矿洞入口跑去,有点重量的铁镐全被扔到一旁,童声想起来什么伸手便拽了下还愣在原地的阿籽,“快跑出去啊,我们离出口不远。”
阿籽跑起来慢,刀疤脸看的发急,他干脆将阿籽扛在肩膀上,刀疤身体素质实在好,即使背个人还能跑在第一个。
嘈杂混乱的人声掩盖住了秦雪时近乎溢出胸口的心跳,他试图跟着那些疯狂逃窜的同伴一样朝入口跑去,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回过头下意识寻找着薛赢的身影。
薛赢没在原地,他此时和所有人的方向相悖,正朝着坍塌更为剧烈的矿洞深处跑,他在跑什么,他要去哪里?我呢,我该怎么做,我该去哪里?秦雪时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扯着嗓子叫薛赢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秦雪时呼喊的叫声愈发歇斯底里起来,然而薛赢仍然没有回头,他在约莫两百来米的地方停下了,在那个漆黑的狭窄洞口,一个身材瘦小穿着脏不拉几工作服的少年正朝他招手。
眉眼熟悉,面带笑意,正是阿籽,如同泥沼般恐惧的情绪在秦雪时心里爆炸开。
为什么会有两个阿籽,那被刀疤背走的又是谁,为什么矿洞塌了不是往外面跑,为什么,为什么。
薛赢是不是被怨灵障住了?
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的石块从头顶轰然砸下的巨响,矿洞内原本昏黄的小灯由于矿洞内的变故电路损坏而熄灭,漆黑一片的矿洞里传来接连的崩塌声,碎裂声,惨叫声。
恐惧笼罩住了秦雪时的所有意识,他出于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本能而拼了命地追赶起薛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