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昏暗的矿道从未有哪一刻如这般明亮,滔天的火焰将所有胭脂花烧完后便逐渐熄灭了。
是这时候,原本一直盘踞在他们胃部的饥饿感消失了。
秦雪时由此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跟童声说着马甲上那朵烧焦的胭脂花的事,推测这满墙的花就是导致他们和阿籽极其饥饿的罪魁祸首,那摧毁花丛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薛赢绕过坟地上老杨和魏斯文的尸体,他踏上一级台阶想上去看看一号矿道里怎么样。
猛然间从背后扑上来一个拥抱,秦雪时脑袋埋在他背上差点喜极而泣,“不饿了,我们是不是不用饿死了。”
薛赢面不改色地泼冷水,“才刚进来一个小时,只是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了而已,出不去还是会饿死的。”
他推搡着催促秦雪时走快点,“再晚就看不着热闹了。”
秦雪时愣住。“去……去哪?”
毫无疑问薛赢指的是光头所在的一号矿道,秦雪时不想上去,光头那一铁锹把老杨脑袋削下来的画面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微弱地挣扎道,“我一定要过去吗?”
薛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明明没有说话,可秦雪时就是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
童声朝他们挥手告别,“下次见哦,祝你们好运。”她指了指秦雪时,“这小男孩挺可爱的,一会别太吓着他。”
可爱?金色卷发下那张娃娃脸皱起,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是可爱,可任务塔里最不需要这种东西,这反而象征着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薛赢让秦雪时走在前头,任何的风声都能让这小孩停下来踌躇两步。
薛赢费解,“有那么怕吗?”
秦雪时一步步往前挪,“我会被他砍死的。”
薛赢说的理所当然,“那就在他砍死你之前,把他砍死。”
秦雪时大概能猜到薛赢想做什么,他想让他跟光头去拼命,为了什么呢?为了好玩,为了训练他?疯了吧,他不可能打得过的。
秦雪时趁薛赢不注意拔腿就往回跑,他不知道在这个狭窄的矿洞里还能躲去哪,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他,跑,跟着薛赢去找那个疯子光头会死的很惨。
不是薛赢惨,是他会惨死。
秦雪时一只脚还没有跨出去,猛然间就被绊了下,这下摔得厉害,额头直磕地面,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秦雪时五体投地模样难看地趴在地上之际,意识到刚才是薛赢绊了他。
薛赢本身就比才十六岁还是高中生的秦雪时高上些,从地板上仰视起来的模样更巍峨的过分,像是那种究其一生难以逾越的高山。
薛赢踢他的动作和踢石头没什么两样,“喏,来比划比划。”
秦雪时扶着晕眩的脑袋起来,他面前正是满脸是血的光头壮汉,以及他身后的杨甘和刀疤。
看下来互相之间应该有过轻微动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停了,此时三个人形成了微妙的同盟关系。
光头虽然上次在薛赢手下很难看,但眼下自己这边有三个人,他有十成十的胜算。
“上赶着被砍是吧?”光头刚想开口挑衅,没料到薛赢把那个十五六岁看着跟洋娃娃一样的金发少年往自己这推。
光头眉目狰狞,“你他妈看不起谁呢你?”
杨甘眼眶上方青了一块,笑的倒是格外灿烂,“一会动手的时候把他的眼睛留下来,我喜欢他的眼睛。”
“真他娘恶心。”光头吐了口口水。
秦雪时喉结滚动,他知道矿洞里压抑饥饿带来的心理压力太过严重,这里的人需要斗殴,需要血腥,甚至需要屠杀。
他的前方和后方都把他架在了这个恐怖的位置上,有幸让他成为了此刻唯一一个想逃的人。
秦雪时颤颤巍巍,“武器……武器,你能不能不用武器,不然……不然不公平。”
光头满脸都是之前老杨断颈时溅上的血,宛如恶鬼,他随手就将手里的铁锹扔到了一边,“还有什么遗言?”
秦雪时攥紧了手里的铁锹,他趁光头还在说话的时候,猛然用尽毕生地力气将铁锹往光头侧颈砍去。
但是他的力道和光头有天壤之别,秦雪时无法复刻光头砍下老杨头的场景,他的铁锹被光头轻而易举地握住,只擦伤了脖子上一点皮肉。
光头蛮力扯开了秦雪时手里唯一的武器,秦雪时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这么微不足道,他来不及反应就被光头用手肘卡住脖子,紧紧被勒在光头身前。
秦雪时喘不上气,光头一点点收紧肘部,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双腿乱蹬。
连带着他的手指都在不自禁的痉挛发抖,意识疯狂叫嚣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破世界,离开这群疯子旁边。
他放下了脸皮尖叫着向薛赢喊救命,可是迫于窒息只能发出模糊干哑的无意义单声,薛赢仍然是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他面上甚至还有点失望。
失望,他凭什么失望啊?
这个该死的家伙凭什么失望?
他怎么可能打赢这样的暴力壮汉,会输甚至会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凭什么对他失望!
秦雪时发疯一样拼命挣扎着,他死死咬住了光头裸露在外的手肘,这比他没留指甲的手指抓挠要有用的多。
至少喉咙的窒息感没那么强烈了,光头由于疼痛下意识力道微松,秦雪时朝他肋骨的位置狠砸,他想趁这时脱身,没料到光头的耐受性太高了。
光头对自己有可能断裂的肋骨毫不在意,他的手臂仍然有如铁箍将秦雪时勒了回去,被激怒之下他另一只手朝秦雪时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
那是种五脏六腑错位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