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哀怨,还有不甘,不服气,以及一点很浅显的担忧,担忧什么?是担忧他还是担忧自己?
薛赢想到了就觉得好笑,他心情还不错地抬起手背晃了下表示再见,几秒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一片的漆黑夜色里,一同跟着去的还有十来只丧尸。
黑眼镜解决掉跟在他们身后的最后一只丧尸,他怪讲究地擦着自己的金色框墨镜,将溅到的血渍擦干净后说道:“薛先生,你觉得指南针指的具体是哪里。”
薛赢基本不会被叫作薛先生,听着这么叫就浑身难受,他指了指池塘的方向,意味不言而喻。
教学楼距离池塘只有两百米,他们并没有多困难就到了这里,可惜池塘外面围了一圈铁围栏,旁边还插着禁止下水嬉戏的标牌。
薛赢一抬眼就看见了头发绑在树梢上一晃一晃的吊死鬼,他朝这片黑黢黢里走了几步,却见原本掉在树梢上缓慢晃荡的人影径直落下,意料之中没有落地的“砰砰”声响,人影拖着步子走进了一楼某扇窗户。
黑眼镜扭头,薛赢以为对方会问要不要进女寝这样的问题,没想到黑眼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和教学楼里那个寸头小孩什么关系啊?”
薛赢默了两秒没回话。
黑眼镜掐着手指不知道在算些什么,半晌后他问道:“那小男孩有点面熟,他是不是秦祈家里人?”
薛赢并不想和黑眼镜讨论这个,黑眼镜仍然在很小声地好奇:“你真的放心不和他呆在一起吗?我刚才算了一卦,他这次任务应该是有生命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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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时不想承认他是想薛赢了。
他极其讨厌用“想”这个充满了歧义的字,他只是觉得不安觉得烦躁,诸如此类的情绪并不会出现在薛赢在的时候。这种细细密密像水草一样缠住心脏的不安感令人不适,除此之外,秦雪时还有点想知道薛赢死了没有,仅此而已。
钱一信走到旁边安慰他:“薛先生不会有事的,他比我们的任务经验多很多,既然选择出去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秦雪时反驳:“我没担心他。”
杨甘凉凉出声:“这要是死在外面了连尸体都没处找啊。”
他的同伴一唱一和:“本来尸体就不能带出任务塔,这不没什么区别。”
程彬听着不太舒服:“希望薛先生能平安回来。”
姚文静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别的孩子爱看蚂蚁搬家,玩积木拼拼图,他觉着这些都没意思,他喜欢金鱼脱水在他手心里剧烈挣扎的触感,颤抖的腮腺会逐渐停息,明明死鱼眼瞪着他,鳞片却还折射出漂亮的绚光。
后来大了些,他知道金鱼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被称之为死亡,被他割开喉管的野狗血水四溅的那一刻也被称之为死亡。
而像他这种因为死亡而兴奋不已的人,通常被称之为神经病,疯子,变/态。
可惜他的快乐并不长久,姚文静没过多久就觉得这一切不再有趣,他依旧对生命的流逝感到热衷,可他再也无法因杀死比自己弱小的东西而快乐。
姚文静想杀死自己。
他站在离家很远的十字路口等车来撞,路遇的车主们都很小心,怕出事也怕赔钱,姚文静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等来一辆疲劳驾驶的汽车,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和车子的距离急速缩短,司机的尖叫和刺耳的急刹声在耳旁炸开。
明明这就是姚文静想要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只让他感到无趣,当然,最索然无味的还是中年司机那张因为惊惧又多了几条褶子的脸。
从心理医生口中得知,他也许患有“破坏性行为障碍”或者“感觉寻求特质”,结束问诊后姚文静听见这个医生和护士的闲聊,他们觉得常理来说这样的病症不该出现在一个家庭幸福圆满的孩子身上。
母亲接他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根橙汁冰棍,说这个医生是庸医,下次不去了,她边走路边问他明天想去哪里玩。
他们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最后却没有去成。
姚文静躲在房间里,听到声音似乎是母亲的前夫来找她借钱了,他现在仍然没有想明白,一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是如何有勇气找曾经伤害过的前妻借钱的,他的勇气就是手里那把刀吗?
门外两人之间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吵,摔了许多东西敲碎了他最喜欢的玻璃门,姚文静已经记不太具体的内容,就记得他站在门缝后窥探母亲是如何一刀刀切割男人的尸体。
姚文静的瞳孔止不住地收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再锋利的刀口砍在骨头上也会钝,人体脂肪和肥猪肉原来是一样的白色,血红的尸块和家里吃的牛羊肉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母亲处理好尸块后便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当她走近时姚文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在床上熟睡,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隔着细细的门缝,姚文静的视线和母亲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