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桃花香气。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忧愁,都被这片刻的美景冲淡,抛之脑后。
孟颜双脚刚着地,站稳后,不由得娇嗔道:“我还打算从梯子上下来呢!”
谢寒渊低头看着她,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哦?那……小九要不要将你再抱上去?你再从梯子上慢慢下来?”
孟颜闻言,啐了他一眼,嗔怪道:“不必,多谢。”话落,她不再看他,转身便朝屋子快步走去,衣袂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清浅的弧线,留下谢寒渊一人站在原地,唇角的笑意在花雨中缓缓绽开。
翌日,孟津因突发头疾,向皇上请了病假,未能上朝。
金銮殿前,气氛庄严。谢寒渊在郁明帝的召请下,着一身玄色长袍,缓步迈入殿宇中央。
殿内文武百官忽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谢寒渊身上。一见到他那清俊出尘、气度不凡的模样,平日里吹毛求疵的老臣们竟也无不点头称赞。
“瞧这少年,真是年轻有为哪!”一个头发花白的大臣捻着胡须感叹。
“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倒是有几分谢国公当年的风采。”另一位官员附和。
“此人必非等闲之辈。”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
谢寒渊听到耳边嗡嗡的议论声,脸上却无甚表情,敛目凝神,仿若未闻。
他立于大殿中央,声音清朗,不卑不亢,拱手道:“臣参见皇上。”
郁明帝坐在龙椅上,神情威严,打量着台下少年,目光深邃锐利,仿佛要将他看透。
“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年芳多少?”
“臣姓谢,名寒渊,年芳十六。”谢寒渊抬头,眉眼清冽,眼中并无少年人的怯懦,反而透着一丝沉静和傲骨。
一听“谢寒渊”大名,群臣又是一阵唏嘘。
郁明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原是谢国公之子……朕记得谢国公当年,也是这般年纪便已崭露头角,果真虎父无犬子。”他顿了顿,遗憾道,“只可惜谢国公肺痨走得早,未能再为朕效力。若是他在,定能为朕排忧解难,做朕的左膀右臂啊。”
谢国公府祖上曾随先帝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为后人换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功名成就,甚至同皇子享有同等待遇。
可他们毕竟是外戚,只是恰好都姓“谢”。一些皇亲国戚虎视眈眈,明里暗里弹劾谢氏一族功高震主。做皇帝的,哪有不忌惮手握兵权的功臣?此后谢氏风光大不如从前。
谢寒渊跪在殿下,心中冷然。他知晓郁明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做做表面功夫,哪还真希望他们谢家重新执掌大权?
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恭敬地应声:“臣替父亲谢过皇上。”
郁明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小小年纪,能协理李缜办案,实属难得。既然你有这份才干,朕也不能埋没了才华。”
“朕便封你为都察院监察御史,你要好好历练,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一片苦心。”
都察院监察御史是个七品官儿,品级不高,却有代天子巡查、监督百官之责,实权不小。此前,孟颜的小叔便任职都察院监察御史,后来因政绩斐然,才升为通政使司参议。
“臣谢主龙恩,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望。”谢寒渊再次叩首,嗓音铿锵有力。
台下众臣低声议论,虽说只是个七品官,可那是圣上亲封,论政绩,谢寒渊也只不过是帮李缜解决了一个贪污案子,算不上惊天动地。今儿,皇上亲自封赏,这意义便不同寻常。但无论如何,谢家沉寂了几年,如今总算又有人迈入仕途。
下朝后,金銮殿外,阳光穿透薄雾,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些素日里善于溜须拍马、眼色活泛的文官,立刻围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恭祝李缜。
“恭喜李大人!您这外甥真是年少有为!”
“是啊,小小年纪便得圣上青眼,前途无量啊!”
“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光耀门楣!”
“还望李大人日后多多关照下官,提携一二啊!”
李缜面色和煦,拱手向众人回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诸位客气了,客气了。阿渊他还有很多需要历练的东西,如今也才刚刚起步,就如那婴孩一般。”
“李大人谦虚了!”一个官员眼珠一转,伸手示意,“李大人,这边请,边走边说。”
谢寒渊跟在李缜身后,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澜。
几日后,孟府和萧府商量妥当,已将孟颜和萧欢的订婚宴定下了日子,再过半月,便为二人设宴。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孟府都开始忙碌起来,萧府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世家,排场自然小不了。
孟府的后院,此刻已摆满萧府送来的各类贺礼,层层叠叠,堆砌如山。
二十四担贴着大红喜字的喜饼,寓意圆满。各式翡翠首饰,光华流转,映得人眼花缭乱。金锭四十八,银锭六十八,金银堆叠,昭示着两家的富贵。上等绢帛,丝滑柔软,堆成小山。名贵字画,古色古香,彰显文雅。还有人参鹿茸等滋补圣品,一一齐全。
所有的贺礼都以喜庆的红纸、红绸包裹得严严实实,系上同色的红丝带,远远望去,满目皆是刺眼的红,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喜意。
远处,廊下阴影里,一双冷眸如寒潭里的黑棋子,正幽幽地看着满目一片红。
他神情晦暗不明,脸部线条绷紧,如同石雕一般。眸中好似燃着幽冷的火焰,仿佛要将其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