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小岚写在她留下的一套功法里的,”宣虞随手摇了摇兰因的手,示意施钩玄:“神秀居士近日转赠给了他。”
兰因仰脸看着宣虞笑起来。
他们说话间,已下到山脚。丹哥早集合了同行的弟子,撑伞等在了那里,看见宣虞,行礼道:“宗主,人都到齐了。”
兰因闻言,好奇地朝他们那边看过去,意外发现竟大多是自己认识的人:宋文期、施天白、公输仪、闻人语、宁舍我、钟纨、神秀居士……
而神秀居士的素與旁,除去钟纨,还站了个少年,眉眼和轮廓与钟神秀肖似,气质沉静,双眸有神,身量比钟纨足足高了一头。
钟神秀这时拍了拍他的手,道:“阿砚,好好照顾妹妹。还有,别忘了抽空去探望你们姑母。”
钟砚点点头,开口的嗓音带着变声时的沙哑:“爹,你就放心吧。”
钟纨却忧心忡忡道:“爹爹,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实在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钟神秀失笑:“你爹这个年纪了,又不是三岁小儿,还不能照顾自己吗?况且,你不是早就说,想去千佛禅寺亲眼见见爹爹年轻时留在那里的壁画了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而钟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钟砚拉住手肘,沉声道:“阿纨,听阿爹的话。”
钟纨这才作罢。
宣虞见状道:“那便启程吧。”
钟砚应了声是,自袖中取出了幅卷轴来,随着他将灵力注入,那卷轴缓缓地转动起来,长卷就此徐徐平展,飘荡在半空中,俨然正是一幅水墨画就的寒江行舟图。
画卷还在空中绵延伸展,那上面的寒江仿佛无尽,而此时画外的轻风拂动着帛纸,竟将烟雾和江水渐渐地吹出了画!朦胧的细雨落在从画幅间徐徐升起的江潮上,被晕染开的水墨在画纸上迅速流动,竟使那画中的舟舫矗立了起来!
——一座真正的乌篷画舫自画面上浮出!
除去钟神秀,众人都鱼贯登船。
兰因已惊呆了,被宣虞牵着率先入船时,先是忍不住在船头处轻轻蹦了两下,接着又好奇地抚摸过船体,而发现这艘“画船”竟并非纸质,而是由真正的竹篾所制,无比地坚固!
兰因不由眼睛亮亮地抬眸看向宣虞,兴奋地紧握着宣虞的手,对着他欢快地又蹦了两下:“好神奇啊!”
宣虞笑了笑,按着兰因的肩膀,使他坐下,随手推开了窗。
兰因马上便扒着窗檐向外看去,只见船很快又在画中行驶了起来,而周遭风烟渐散,在经过了一段飞速变幻的水墨画景过后,竟变成了实打实的景色!
兰因不禁“哇”了声——画船至此已真正乘奔疾行在了浩浩荡荡的江水上,两岸皆是连绵不尽的春山翠幕。
宋文期也觉十分新奇,看了会儿窗外,便忍不住凑到了钟砚身边,打量他手里那幅画:“这是什么法器?”
钟砚本来正在收拢那幅画卷,闻言,动作一顿,重新将它展开,就见原本画间那幅寒江行舟图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天下水脉與图,钟砚指着那个正在上头移动的小黑点,给宋文期解释:“我们现在从蓬莱驾‘画船’,溯长江向上,大概三四个时辰过后,就能抵达西洲灵鹫山了。”
***
蓬莱在东海潮生处,昆仑在西山至高巅,玄冥宗位于北境苦寒荒漠中心,而维摩诘宗的千佛禅寺则坐落于西洲灵鹭山脊。
——画船稳而快,一路经江南、过中境、跃天门,曲行二千余里。
船上的这行人,因大多都悉知宣虞平素最厌恶喧哗,故而一路皆静坐而不敢多言。
唯兰因,是第一次清醒着出门远游,激动又新奇得厉害,一会儿冲到船头,一会儿又跑至船尾,终于累了,就倚在宣虞身边,歪着头,小睡了过去。少顷,沁着汗的小脑袋就滑进了宣虞的怀里。
宣虞避开他满是汗的额、发,选了兰因还算干爽的脸颊,轻轻把他推向一边,然而未久,兰因的脑袋就又歪了过来,宣虞又把他推了回去,兰因却很快再倒过来——反复到最后,还是宣虞妥协,且罢了手。
兰因累极了,经这反复的摇晃也未醒,只是他靠在宣虞怀中的睡梦里,仿佛又躺到了施钩玄的那张好眠床上,一直摇啊摇的,好像还有东西轻轻揉蹭过他的脸颊,使他好梦更沉。
直到一个时辰后,被丹哥唤醒,兰因揉着眼睛起身,才发现船这时已停了,其余人正在先后登岸。
而有个黄衣的小僧,手牵一头六牙白象立在洲头,微笑朝众人行佛礼道:“阿弥陀佛。小僧维摩诘宗弟子僧睿,奉禅师之命,在此恭迎宣宗主同蓬莱的诸位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