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风物不似,人事亦非,中间隔了十年的光阴和太多变故,虞粲之显然早已忘了自己和宣桃,但他仍是像很多年前那样,对宣柳充满善意地笑了笑。
“宴会过后,姐姐特意找到我,提起与虞粲之这桩故旧渊源,问我还记不记得……”
“他是个好人,与这玉京中我们后来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皆不同,”宣柳在此前几乎从不置喙宣桃的决定,但那一次,她斟酌着说出了:“小夭,我觉得你不该去害他,特别是他还曾帮过我们……”
宣桃却是不以为然,记起那段插曲与否于她而言并无分别,毕竟以宣桃如今的阅历再回看,那场曾令她们那样恐惧的遭遇着实什么都算不上,虞粲之无足轻重的援手也并未改变她们之后的命运,所以根本不值一提。
但宣桃知道不能如此与宣柳直言自己真实的想法——姐姐和她是不一样的:自她们沦落游仙楼至今,宣柳每一步都是在迫不得已下被逼无奈而行,可宣桃只经历了最初的屈辱和发现无可逃脱后,便迅速放弃了那些无谓的东西,开始竭尽所能拼命地往上爬:从奋力崭露自己的资质,表现听话忠诚,以求得游仙楼最好的资源栽培,更是甘之如饴且切迫地修炼着素女经,也是主动攀附江朝歌!而她讨宠江朝歌的方式,除了供献自身,更有自愿为江朝歌做诱饵——对宣桃来说,男女双修情事不过是她换取所求的手段,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付出予任何人,于是她就这样一路以美艳诱魅的身体,不断钓引手握权势的男人□□合欢,凭情欲主导着织下一重重索命剧毒的蛛网,配合江朝歌血淋淋收割下了数不清的人命。然而同为素女,宣柳却迄今仍守清白之质,她不愿对外接客,在楼中主要负责的便是对内调教炉鼎,然而她在行使这罪恶时,还是忍不住付诸了经手那所有可怜人真挚的感情,“尤其对那些年纪小的,还不懂事就被拐进来的小男孩、小女孩,她总是那么温柔悉心地照料他们,”宣桃对宣虞讲:“姐姐当真是很喜欢孩子……”
然而这么做也依然不能稍减宣柳的罪恶愧疚感,甚至教她感到了更大的痛苦,宣柳常和宣桃讲:“小夭,我是死后必须下地狱的人:小孩子们都叫我阿妈,可我实际却一直在做加害他们的帮凶……”——即便陷入污泥这么深,她内心未泯的良善仍教她不能认可以伤害别人为代价来保全自身,所以宣桃只能对宣柳辩说:“姐姐,并非我要害虞粲之,而是他自寻死路,江氏必杀他,所以无论我是否参与,他都必死无疑,那么我们不如好好策划借此事牟利——这样他也不算白白死掉了对不对?”
宣桃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可宣柳听罢却看了她许久,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小夭,为什么你总能这么坦然慷慨地牺牲别人的性命做谋划?可能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目标、眼光,这些年我帮你运作璇玑,为的就只是尽力保全大家,愿尽可能使大家都好过些……你总是安慰我情势有很多不得已,所以为了以后,现在不得不由人做委屈、牺牲,江氏树大根深,外力难以撼动,所以我们只能慢慢在内部渗透蚕食,所以你才表面依顺江朝歌,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你好像已不是单纯在为取信他,更像为了你自己的贪图野心……”在江朝歌都尚未发觉间,或许猎手的主次地位已发生了实质性的颠倒,在尝过越来越多刺激和甜头后,宣桃早已不满足于仅只被投喂,限于做令行禁止地听命配合于江朝歌的饵,而有了主观能动的野心,还巧妙将其藏在江朝歌的需求下,借着江氏的便宜,“你设计谋害宁氏等人的时候说玉京的世家权贵全都是一丘之貉,罪有应得,可即便虞粲之与他们不一样,你不仍觉得他就理该成为你的垫脚石?……那么,璇玑一直所流的血呢?你真的在乎吗?”
宣柳没有再说下去,但质疑的意思已很显然了,宣桃被气得发抖,又或许,是被突然点破了她现今性格里某些自己都不敢去深想的疯狂,让宣桃潜意识也感到了害怕,只能愤怒得分辩:“你说我为自己的野心?对,我承认——可这何错之有?!我已经付出那么多了!所以必须要得到更多!况且我往上爬难道不也是为了你,为了璇玑的大家好?!这世道唯一的真理就是弱肉强食,你不想去倾轧别人,那就什么都得不到!处于低处的弱势者就只能被践踏啃噬得尸骨无存!说到底虞粲之不过一介无关紧要之人,帮了你那一次,值得你如此?——那我呢?我一直以来为你所做的那么多……”宣桃眼圈红了,她对宣柳始终怀有难言的愧疚:如果不是她非要拐带姐姐同来玉京,就也不会连累她,所以落入风尘后,两人相依相伴这些年,宣桃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地“保护”宣柳,从前也不是没有客人看上宣柳,但宣桃知道姐姐性情,便总是千方百计拦下、甚至以身替她……甚至如果不是宣桃万般讨好江朝歌获取了地位,宣柳能享到现在这样相对“安宁”的好处吗?在这一刻,宣桃内心甚至忍不住升起了刻毒的怨怼:不是自己的“腌臜”,宣柳哪还能将“纯净”留守至今,有这些多余的善心?!可她现在却反来怪宣桃不择手段了!
“小夭…”宣柳也痛苦地哽咽,突然冒出了句在当时宣桃听来未当回事,却不幸一语成谶的话:“如果有哪天,要为你目的牺牲的成了我,你也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践踏着我的尸骨向上爬吗?”
谈话不欢而散,然而这场夜宴给宣柳所招致的劫难却方才拉开帷幕——宣柳与宣桃同是素女,修为虽有差距,却非天壤,所以本是打算由宣桃来做的事,换作宣柳其实也大差不差。
江朝云难得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好觉,他轻易奈何不了虞粲之,宣柳却在他江氏鼓掌之间:况且他老早就想整治这个不识抬举的婊子了!当婊子还立牌坊!想起上次自己欲强迫她双修,这婊子宁死反抗的样儿江朝云就倒胃口,但之前有宣桃周旋,江朝云到底也未如何,但这一回,他铁了心,翌日一大早先是试探借宣柳的名义下帖邀虞粲之听琴,而可喜的是,虞粲之竟当真过来赴约了。
江朝云在打什么主意宣柳当然清楚,然不仅不配合,还竟当面戳穿:“帖子是江二未经我意下的。”只盼虞粲之能觉出蹊跷。
江朝云面色铁青,但当场无法发作,只能找补:“柳姑娘是那清白正经的出身,所以行事从来庄重……”
结果虞粲之不但相信了,还居然脸皮微微泛起红,抢白道:“我知道啊,姑娘一看就是矜持自爱的好女儿家——而我对姑娘虽有亲近之意,也只是想听姑娘弹琴罢了,并不怀狎亵的歹念。”
“这一夜虞粲之飘飘然地离开后,江朝云终于怒不可遏,使出了各种手段一定要逼姐姐就范…其实往常这种时候,我都会帮姐姐,但那一次…我们那时候刚刚吵完……”宣桃捂住了脸,“絮儿,你娘说得没错,我那时候就好像疯了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只有不达目的不可罢休的一种劲儿,于是我不仅没有帮姐姐,还告诉了江朝云,只要他拿她抚育那些小孩子威胁,姐姐就一定会答应的……”
这也是江朝云决计想不到的办法:多么滑稽啊,一个一直在亲手将这些小孩子调教为炉鼎的人,却在乎这些炉鼎之后的命运吗?不忍见他们被过早、过快地残酷虐待、榨取走全部精华用废,因为这些被榨干得枯竭、瘦小身躯还遍布性虐伤的小孩会奄奄一息地用小手拉着宣柳告诉她:“阿妈,我好疼啊…”
——这诛心毒计果然奏效,甚至未及落实,宣柳就轻易就范了。
“如果我早知,这样逼姐姐最终会害死她…”宣桃永远挺直的脊背塌下去了,几乎是伏在小宣虞身前在向他忏悔:“絮儿,不要恨你娘,全都是姨母的错……况且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宣桃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永远像饮过血一样嫣红的丰唇神经质地颤抖——这折磨了她太久而无解的深深困惑,让她只有来问小宣虞,宣桃用那双饱溢风情,细看下却也饱藏世故风霜的泪眼迷惘地盯着小宣虞,似乎执著求助于一个答案:“——姐姐怎么会真的爱上虞粲之呢?”
——这明明从头到尾就应该只是一场龌龊的陷害阴谋,而宣柳更从伊始就再清楚不过了,“姐姐虽心性柔顺,却恰恰也是淡薄的人,在风月场漂泊阅尽,怎么会不懂嫖客与妓女的故事,有谁会付出真感情呢?”宣桃与那么多男人也都纠葛缠绵,床第间亦有海誓山盟,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她问小宣虞:“姐姐为什么会那么爱虞粲之,甚至爱到了他死就也不愿意独活的地步?”
没有人知晓宣柳的心迹细节,包括虞粲之——正像宣桃所预言那般,这在情爱上始终未开窍的男子一朝坠入爱河,便是一发不可收,开始日日都来玉璇玑院报道,而和他相比,宣柳的表现始终淡淡的,宣桃曾听到过虞粲之问宣柳:“小柳叶儿,你咋总是不开心呢?”宣柳反问:“你开心不就好了吗?”虞粲之凑到她耳边低声:“是啊,我一见你心里就由衷觉得欢喜,小柳叶儿,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回去后不由自主就想你,和你一块儿不高兴的烦心事就都忘在脑后了,所以也希望你也能因为我变开心——我送你的东西你是不喜欢吗?”他日日来,都带着淘来的礼物,有漂亮的首饰、花一类,更多还是名贵的琴、罕见的乐谱——宣桃心里暗自尖酸地讥诮他假模假样的伪君子:难道还真把宣柳当知音不成?面上却是代宣柳调笑道:“你嘴上说得好听,可每日风尘仆仆急着来去——谁知道在外头都忙着做什么呢?也就在这儿呆这么一时半刻的,还想我姐姐给你好脸色。”
虞粲之还以为宣柳真是因这个别扭,只因不好意思问闷着,一时被莫大的欣喜砸中了,他有双讲情话分外动情的眼睛,热切地瞧着宣柳:“我是有要紧事忙,等忙完就多陪你好不好?——那你想知道怎么不问我啊?你总什么都不问,也不问我家里的事,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并不就像我心悦你那样心悦我呢!”他指和江三娘的情况,宣柳却想要避及,转移话题,也是真责怪宣桃多话,蹙眉撂了脸色斥道:“你在这儿瞎说什么?!”竟是真的生气了。
她和宣桃关系还在僵硬,尤其每次见着虞粲之,情知宣桃是为害对方,宣柳心里不舒服,对她便态度更差,宣桃也不敢太惹她:“好好,我不讨嫌了。”
她走后,宣柳的神色依旧不好看,虞粲之却会错了意,小心翼翼地说:“小柳叶儿,我从没主动和她说过话啊,是看在她毕竟是你妹妹…你要是不喜欢,我从此都无视她……”
宣柳愣了下,才意识到虞粲之是还记着宣桃最初□□他的事,以为宣柳不快是因拈酸计较这个,一时,心间滋味复杂,说不上话。
可是虞粲之以为她默认,且打听宣柳的事也听说了宣桃有这方面“抢姐姐男人”的前科:“你妹妹是不是老看你性子软和,就欺负你啊?说实话,我挺不喜欢她的,”虞粲之现仍与宣桃不对付,除了看不惯她放荡轻浮,更多变成了不想宣柳与这个妹妹多瓜葛:“你在这里很不快活,对不对?我帮你赎身出去,好不好?”
宣柳惊讶地看向虞粲之,却又马上避开了他满含诚挚的眼,假说:“你家里的夫人太厉害,我不想惹麻烦,再说出去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况且你别听别人乱传,小夭本就比我讨人喜欢,我个性寡淡无趣,小夭却是特别浓墨重彩的,从小俏丽可人,就算从前在家,爹爹阿娘也是更疼她些。我们确有小摩擦,但比之这么多年,伴着过了那么多困苦,都不算什么,事实上不管伤害还是感情,都是胶漆,让我们互相离不开……总之你要想让我开心,以后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她说着,却是用凉而发抖的手覆盖住了虞粲之的眼,让他那双令人心都在颤的眼不再装着自己,唇吻了过去,幽柔的素女香弥漫开来,与宣桃更极度刺激感官的腻甜不同,宣柳的气息是似湿重得含着不尽雨意的云、冰凉得失色的月亮、重重牵缠勾连的柔婉花枝……
虞粲之被遮住了视野,心和感知却都沉陷在其中,气息逐渐急促粗重……淋漓的热汗顺着宣柳湿透的云鬓滴落到了虞粲之唇间——是汗吧?否则他怎么会尝到大滴的咸涩味呢?
翌日,当真浓云蔽空,天像一直昏着,晚间又落起大雨。宣柳站在窗前,一直等到更漏断时,仍未见虞粲之应诺而来——其实她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或许虞粲之再也来不了了……
宣柳闭上眼,自己都很难形容她现下的感觉,她只知道她很累,累得什么都做不了,或许需要好好睡一觉……只想要沉沉睡过去,什么也不想了……可是梦里她竟又见到了虞粲之那双眼睛,那让她心底一刻不得安宁的诉情眼,他微微翘着嘴角和自己说情话,可说着说着,唇间却流出了血……
外间的电闪雷鸣几乎劈进室内,而宣柳被噩梦惊醒了!心攥疼,想要痛呼,但她甫一睁开眼,却发现有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床前——虞粲之!
宣柳的惊叫扼在喉咙深处不能发出,身子控制不住地瑟瑟发着抖:虞粲之的脸和梦里一样惨白,雨水和鲜血一起从他身上淌下,汇在地上都是那么浓稠的一摊。
宣柳不能言语,心里自己都难辨到底是对虞粲之竟然未死的庆幸,还是对他现在来杀她的恐惧!她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虞粲之逃脱了江朝云这一次精心设计的刺杀,那么一定回想发觉到了昨夜双修时宣柳给他下毒,故而才前来报复!
但虞粲之却是忍痛扯出了个笑:“小柳叶儿,是不是吓着你了?”
宣柳惊惧地盯着他,仍只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拔剑发作,却听虞粲之道:“我和你说过,我最近惹上了点麻烦,有人一直想杀我…这回险真跌在他们手里,和我一起的兄弟全死了……但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想起昨天答应你的,你还在等我弹琴呢,要见不到我,少不得担惊受怕,”他从怀中再掏那给宣柳带的乐谱,已全被血水污了,还在可惜:“哎呀,没法看了!”
宣柳紧紧盯着他,盯着他的剑鞘:“你只想和我说这个?”太素毒进入虞粲之身体的过程固然隐秘,可发作时会让虞粲之越行功越经脉阻塞难以运转灵力,而江朝云派去的杀手正当他此时发难,时机如此精巧,宣柳不觉得虞粲之会毫无怀疑。
可虞粲之顿了顿,却是道:“小柳叶儿,说实话,最危急的时候我自己都以为这一次栽定了——我惹上的人比我想象中更凶险,我现在回想还挺后怕的,也怕他们知道了咱俩的关系,趁我不在对你也下手,我知道你有修为,游仙楼里也驻着很多高手,但还是要叮嘱你万万小心,”虞粲之这回真的解下了袖剑“红尘”,却是为递给宣柳:“你拿来防身用,小柳叶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对不起啊,给你招惹来这样的是非……”
宣柳怔怔的,这回没了阻隔,虞粲之看得清楚,是大滴大滴的眼泪在不绝从她眼中流溢出。宣柳张了张嘴,明明想问你为什么不怀疑我,你难道没觉出问题吗?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望进虞粲之的眼睛,她一直告诉自己那里面装得是虚情假意,是哄骗她的,不要去相信……可现在她却想,为什么他不是骗她呢?为什么不能是骗她呢?——她是骗他的呀!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连这都看不出呢?——这把红尘剑,应该是用来杀她的呀!宣柳无声地落泪,一只手抚摸上虞粲之的脸、他的眉眼,另一只手握住接住了红尘剑。
——“美人赠我金错刀”,对任何一个剑修而言,相赠所持佩剑的意义,都绝非一般的情意。而这把“红尘”,更是虞粲之最危机时候出招、或是最关键时候用以一击必杀的袖里剑,是一个刺客与生死最攸关的傍身,他却毫不犹豫给了明明拿它用处不大的宣柳,意义与将性命相付无异。
——他是在把杀自己的剑亲手交予她,宣柳明明是该怕的:对这把太过寒意的冷刃,对自己去持握这把剑,冥冥中,她明明感觉到了它太锐利的锋芒也将伤及她自己,但她还是选择伸手,与虞粲之的手一起紧紧交握住了剑柄。
在这一刻,他们没有出口任何誓盟,但彼此心底却已结下了生死荣辱与共的约订。
而这出乎意料的失败令江朝云更心急火烧,也心里愈发发虚:虞粲之这一次或许还没回过味来,那如果再故技重施万一又没成呢?多蠢也会发觉了!所以再策划行事定得更万全谨慎,还是要从宣柳这里更发力——怎么能让虞粲之中太素毒更深还毫无觉察?这一计划,就引出了更歹毒的计策。
“太素其实就是素女□□,男女双修合道,这些本质其实还是医术,江氏的人脉什么样的医者请不到?近些年魔宗婆罗门在南土盛行,听说密宗精善双修术,江朝云特意请来了熟悉相关的医者,于是提出了‘炼阴胎’这个法子……”即便是宣桃,在同小宣虞揭露他诞生的真相就只是杀害他生父的残忍阴谋,也实是难以启齿,没有脸面去细讲,借着抹眼泪的动作稍稍挡住了小宣虞定定盯着她的专注视线:“……我听了这法子的究竟后,考虑到对姐姐的身体修为都会造成巨大的损伤,其实坚决反对过,但江朝云、江朝歌一力要施行,甚至姐姐居然也同意了,我至今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宣桃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甚至一度错觉自己以情欲“掌控”住了江朝歌,连带江氏都任她所用,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企划野心,可到了这时,她霍然发觉那其实依然只是江朝歌想要利用她罢了,而一旦江朝歌足够固执己见、不为她意愿所动,那她的反对就没有任何用。宣桃根本不想让姐姐为了解决虞粲之搭上几乎所有精纯的修为、甚至半条命,她回神突然意识到了她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虞粲之就算不死又能怎么样呢?她们和江氏又非完全利益一体!可是她不能没有姐姐啊!宣桃就这样突然清醒过来了,但她却越发地不懂宣柳了:“我始终想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听顺,不提对她自身的损害,光是她那么爱虞粲之,为什么愿意去害他?还有她那么喜欢孩子,就连游仙楼的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家人骨肉对待,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亲生孩子去害孩子的生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