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手机给我交出来。”
谢令妤僵了一瞬,还是慢慢吞吞的把手机给他递过去了。
“有事打家里座机电话给我,晚上不许出去乱跑,外人敲门一律不许开门,安分写作业。”
“嗯。”
交代完,女生没走两步,那头男人咬上了烟,吐了口白雾出来,在夏夜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湮灭。
他没耐得住脾气,气话哐哐说:
“谢令妤,不想好你就回家,我早晚给你气出病来。”
女生止步几秒,眼里冒水花,没吭声,踩着小凉鞋走了。
见人走了,谢嘉容咬着烟,按下打火机快门,拢了一撮火苗,点亮烟头,手机进微信,眯了眯眼,把非遗傩戏PDF发进组策群,下即打开未接通讯录,给一人回拨了电话过去。
“谢队,我哐哐电话给你打了一晚上,这边要开始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忙?”
男人咬着烟,眸子里藏匿冷傲和孤痞,咳了两声,白烟簌簌往天上升,他音色有些哑:“文件发你了,我马上来。”
那边人愣了几秒,看了微信,“嗯呢收到了。”
对面边开文件边问:“所以你干嘛去了,call你一下午呢,杨漳那贼小子端着个宣传部部长名儿在群里发火,嚷嚷着你做个比赛找不到人。”
“随他妈便。”他不太高兴。
“……”那头团队队员靳瑞愕然哑言。
“哥,遇事冷静,兄弟几个帮你解决。”
“进局子了。”男人咬着烟,低头咳了一声。
“……”
靳瑞脑子烧了一秒:“进局子了?不是,哥你干什么事了?”
“不是我。”谢嘉容眸子一冷,语气不好:“我妹,让人打了。”
“谁?”靳瑞不敢相信:“你妹?谢令妤啊,我操那小姑娘沉鱼落雁乖巧玲珑的我他妈都不舍得凶她,哪个畜生干的?”
他心力交瘁的解释:“早恋,让人对方小黄毛打了。”
靳瑞一整个震惊,嘴巴张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牛逼。”
“……”
“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过去把那黄毛戗进医院了。”
他说的草率,咬着烟,雾气缭绕,手机界面换到微信,盯着里面的消息看了几眼,迎面上了一辆出租车。
夜晚的风有些大,靳瑞的语气让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瞠目结舌。
“那你更牛逼。”
“……”
路上,外面噼里啪啦的又开始飘小雨点,谢嘉容开着窗,交代了一下目的地,烟顺着空气飘出去。
城市的霓虹让人眼目晕眩。
“靳瑞,沉鱼落雁这种词以后你别用来形容我妹。”
“怎么了?”
“知道古代四大美女么?”
靳瑞应:“知道啊。”他接着想:“不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吗?”
谢嘉容吸了最后一口,把烟掐了,视线看向窗户上哗啦啦形成的雨幕,眼圈红的有些犯规:“你知道她们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
“早死。”
“……”
-
崔笑盈来徽远已经两年了,读了一年高三,又复读了一年高三。
离开故乡琼江,这是她第一次单枪匹马的出来求学,带着弟弟崔壮在年仅十九岁的年华里疲于奔命。
高考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她收到了精神病院临床护士的电话,说母亲施桂半夜房内割腕,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到消息后,一个人冒着雨深更半夜冲向徽远第一医院,在完成缴费和医师交代的任务后,她在医院守到半夜,最后离开。
没有告诉崔壮这件事情,她独自回到姨妈家,把事情咽的严严实实,最后一天去考了英语,考后半小时就睡着了。
不出意外的把英语考崩了。
崔笑盈觉得热的紧,拿着手上的纸巾扇了扇风,目光四处看了看。
傍晚停了雨,她去药店买了药,弟弟坐完旋转木马,她上前来接他。
“阿姐,我们要回姨妈家吗?”崔壮嘴边嗦着冰淇淋。
崔笑盈手里拎着零食袋子,顺便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你觉得你姨妈希望我们回去吗?”
小男生被她牵着走,疑惑的“啊”了一声,道:“阿姐你什么意思啊?”
她沉了口气,一直盯着路看:“没什么。”
刚才崔壮坐旋转木马那一会,徐州又给她来了通电话,说是出来找她,崔笑盈没有再三拒绝,把定位发了过去。
她和崔壮出了游乐园,徐州的摩托就停在门口,男生那头刚摘头盔,有些惊讶:“哎呦崔爷,一年不见,人比黄花瘦啊。”
崔笑盈视线一瞥,斩钉截铁的回:“那当然,拼搏百天,我要上徽远大学。”
“哎呦不得了,”徐州说着笑话:“去年在三中,谁最后一次模拟物理考了32来着,崔爷,徽远大学全是理综人才,你不适合。”
崔笑盈真想一脚给他摩托踹倒,眯着眼睛,脑袋一撇问:“我物理32?那你考多少啊?”
“我考多少?”徐州轻嗤一声:“我考的吓死你。”
没等崔笑盈反应,徐州气势汹汹的给她比了个3,她想都没想,直接猜:“3分?”
“……”
“我就是踩一脚我都不可能只考3分。”徐州扬起脖子,冲着她比3。
崔笑盈眯了眯眼:“30?”
“是33!”
“……”
崔笑盈白眼都不想翻,直接扭过头带着崔壮往夏天路交叉口走,一嘴嫌弃:“你看看你那破出息。”
徐州去前面十字路口掉了摩托车头,然后急速冲到她边上,有理有据的质问:“什么出息?我就问,我是不是考的比你高?”
崔笑盈笑了,驻足,对着戴上头盔的男生一勾唇:“是,徐大少爷最好把33的卷子拿回家藏起来,这样以后你儿子也能知道你当年物理33,怎么说呢,就是,”她思考了一下,倒反天罡:“子凭父贵。”
“……”
雨后路面还有积水,摩托压过的印子很快被泥水填满,徐州找了个地方把摩托停了,跟着一起走。
崔笑盈穿过柏油马路,站在十字路口边的路灯下,看着前面红火焰色高涨的光亮,她一蹙眉,问:“徐州,我之前怎么不记得夏天路下面有商业街啊?”
徐州:“本来就没有,今年才通的,那边要盖居民楼了,据说政府通告刚一出来,开放商就为了那块地皮竞相出价,抢的头破血流。”
崔笑盈不理解:“这有什么好争的?那块土地能生钱吗?”
“你想知道啊?”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红光炫出的位置,流光溢彩,徐州突然站到她身边,手肘一撑靠在她肩膀上,挑了挑眉,勾唇问:“崔爷,你知道非遗保护吗?”
她一脸无意:“知道啊,这怎么了?”
“这怎么了?”徐州强调:“这可是近些年徽远对外发展的新兴产业,有徽大人才扶持,你刚才看到的流光溢彩,应该就是徽大ICH团队支持的非遗傩戏表演。”
她一愣:“啥玩意儿叫ICH?”
徐州:“那是缩称,全名是……”
崔笑盈盯着他看,男生极度为难吭哧瘪肚的憋了句碎片英语:“Intangible ……cul…cultural,heri…tage。”
崔笑盈凭着超强意志力接收了他的信号,然后一扯嘴角,平淡的硬夸:“哇,好厉害。”
“……”
徐州还没介绍完:“我说真的,听说徽大ICH的队长年仅22,是个神人,你要是大学考进徽大,没准你还能看见那个神人。”
崔笑盈站在路灯下双手环胸,不一会儿,夏天路上路段下来一辆出租车,速度很快,她有意无意的看过去,随便一答:“噢。”
徐州觉得她太淡定了:“你就不好奇那神人叫什么?”
她脚边踢开一块石子:“叫什么啊?”
夏天路的积水被车子一碾压,炸的泥水四溅,疾驰而过的瞬间,后排的单向玻璃缓缓落下,烟雾乱飞的同时,男人的眉眼露出一半的侧影,在昏黑的车内映射出超常空绝的轮廓,神秘又短暂。
“传说嘉佑之礼,容贯九州,那人就叫——”
她耳边一阵风,听徐州说:
“谢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