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昨晚到家已经很晚了,但李丽红和林方诚都还没睡。
客厅的电视开着,几乎是她进门的一瞬间,他们的头就扭过来看着林瑜。
林瑜在医院简单清理过了,她站着的玄关处光线昏暗,衣服上看不出明显的污渍。
“怎么回这么晚?”林方诚蹙着眉,问。
“我们临时去看了场电影。”
语毕,林瑜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外套。
林瑜的脑子晕乎乎的,她后知后觉自己喝了不少酒。
今晚的事太乱了……
她揉着太阳穴,仔细回想着不太清晰的细节。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路上问罗倍兰的那个问题——她问她手上是不是被人故意烫的。
我真是发神经,问这种问题,她想,她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她打开微信,点开她和罗倍兰的对话框,她们自加上还没聊过天,她还没有给她写备注。罗倍兰的微信名是一个emoj笑脸表情。
林瑜犹豫了很久,决定等明天彻底清醒了再做思考。
他们住的是老小区,小区的绿化做得不错,楼下的大片树枝被风吹着发出沙沙声,林瑜躺在床上,看着远处还亮着的市中心的灯,恍恍惚惚,一时间错以为窗外又下起了雨……
林瑜没有定闹钟,但长期以往固定下来的生物钟依旧很准,睁眼时刚过八点。
不知道为什么,林瑜感觉心里空空的。
今晚她要去学校给特长生上专业指导课,下午还有两节课要上。
家里对林瑜的要求本就不高,在林瑜决定走特长生这条路时,父母盘算了一顿饭的时间就答应了——林方诚的老同学已经在一中当了好些年的美术老师了,他们觉得这个工作很不错。
那个老同学叫何龙琛,林瑜当年就是他带出来的学生,现在是他在学校的后辈。
她一开始的打算也是毕业以后回来做教师。每个月的固定工资加上特长生的指导费用,这笔数目在这个三线城市里足够可观了。
当然,如果她没有在大城市拼过的话。
林瑜属实没想到日复一日的PPT宣讲有这么难熬,重复的课件在不同班级播放超过两次以后,给嘴里吐出的话附上几分诙谐都足够费力了。
尽管何龙琛有意把林瑜向美术组一把手的位置领,甚至毫不掩饰提携的意图,但林瑜知道她胜任不了。
她能做的无非是拿着笔给学生做示范,批完画后引着学生再画一遍。
讲课也是一种天赋,林瑜很难像何龙琛那样讲的深入浅出,也没同事讲的诙谐有趣,学生还喜欢往自己身边凑的唯一一个原因大概就是自己年轻温柔,不说重话。
她不想当老师了。
但是她没办法这样说给林方诚听——当初是她要回来的,能进到一中实习也脱不开林方诚大力气的上下打点。
大概是“安定”下来以后,林瑜才发现自己身上是有点事业瘾的。
如果要她重新选择一次的话,她想她应该会拒绝李丽红的建议,北京确实待不下去,她想她大概会换一个城市,换一份工作。
那时候,她只是累了,不是走不动了。
林瑜曾错把恐惧慌张当作了停滞的意愿,直到她敢正视过去才堪堪意识到这点。
但她不能和小孩一样一秒钟一个想法。
她感觉着心里翻滚着的浪潮,波涛汹涌,急切地寻找一个泄洪口。
林瑜此刻无比渴望出现一个人,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只要给她的一点点理解就再好不过了。
脑海里适时浮现出一张笑脸,仿佛马上要从她的脑子里跳出来映在圆形的灯罩上。
那个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个梦魇,每次想起,时间都像在过山车上一样难捱。
如果是她,她应该能理解吧……
“叮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罗倍兰发来的信息。
首先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林瑜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她昨天落在稻香轩的钱包。
怎么忘了这茬……林瑜捏了捏鼻梁。
罗倍兰问她今天有没有空,下午她把钱包和衬衫带给她。
罗倍兰发信息的速度很快,又说下午请她吃顿饭,问她有没有忌口。
我什么都可以,林瑜告诉她。
罗倍兰发来一个店名,是商场里的一家烤肉店。
林瑜有点印象,那家店人均二百多。
就在你家店里请我吃一顿吧。
林瑜打字回复。
那怎么行?罗倍兰说。
我就明天有空,林瑜这么跟她说。
欸,那好吧,我给你做几个我最拿手的。
然后她发过来一只欢快的猫猫头表情包。
林瑜没忍住噗嗤一声,和她说好。
放下手机,林瑜心里的烦闷不知什么时候一扫而空,熄灭的屏幕上映出自己傻傻笑着的一张脸。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上完两节课,林瑜就挎着包往粉店里赶,她走路时步子都轻快不少。
店里有两个人,和她第一次来店里的情形很像——老板娘在前台算账,罗倍兰在后厨把锅翻炒得火热,灶台上上下蹿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下巴和裸露的手臂。
中年女人看见林瑜来了,朝她露出一个笑,回头和罗倍兰打了声招呼。
罗倍兰扭头冲林瑜翘起一边的嘴角,给林瑜表演了个单手颠勺,厨房被她弄得叮当响。
“你就是昨天带兰兰去医院的老师吧,快坐快坐。”刘淑华给林瑜开了一瓶豆奶,招呼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