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本来就在傅岓的预料之中,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谁知,段扬却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带有一丝轻蔑地反问傅岓:“知道又如何?”
其实,傅岓明白他的心理,护主,所以今日无论段扬怎样对他冷言冷语,他都不会往心里去。
他只要能知道顾七到底是什么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傅岓没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口问道:“那你知道今夜我为何而来吗?”
这次,段扬沉默了。
要是可以,他倒宁愿他不知道。
见他不说话,傅岓估计他也猜到七八分了,就低着声音叫了一句:“段扬。”
他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那股散漫,混在夜色里,好像夹杂了许多情感,语气尤显坚定。
段扬还是没说话。该怎么说?能怎么说?是告诉傅岓主上为了救他,命不久矣?还是顺了他主上的心意,一直瞒着傅岓?
段扬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遇事犹豫不决的人,可现在的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选。
傅岓望着他低下的头,心里也隐约有了感觉,顾七的病,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傅岓低头苦笑,坐到了段扬的书桌边上,他打开刚才拿来的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开口道:“段扬,你说我还有多长时间?”
段扬抬头看他,摇曳的烛火,映在傅岓半边脸上,这样看着,傅岓好像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半陷在光里。即便他以前就认为,傅岓的容貌是很出挑的,但此时的场景还是给了他新的感受,这时的傅岓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感。
傅岓倒并不在意段扬回不回答,又接着倒:“我猜应该不长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顾七,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命不久矣。说实话,我听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因为我脑袋是空的。”
段扬静静地听着,看不出情绪,傅岓似乎说得格外轻松,好像只是在描述他昨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样。
顿了一会儿,傅岓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开口:“你说我死的时候,会不会回光返照,就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段扬:“……无聊。”
虽然这是玩笑话,不过傅岓倒是真挺好奇的。
他又接回刚才的话,继续说:“可是,后来主上又跟我说了一句,不准死。那时候,我觉得他有毛病,可是后来,我觉得有毛病的是我,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却记不得他。”
听到这里,段扬心下一惊,他抬头望向傅岓,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
傅岓见他惊讶的样子,低头笑了笑,解释道:“不用惊讶,我没恢复记忆。”
段扬心这才放下来。
“虽然我没恢复记忆,但我知道了,我和他以前肯定认识,可能还不止认识。”
虽然顾七和段扬他们都不愿意告诉他,傅岓也姑且认为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再深究。
段扬在心里叹一口气,心想,何止是认识。
这次段扬开了口,他淡声问了傅岓一句:“为什么这么肯定?”
谁知,傅岓轻飘飘地答了句:“猜的。”
段扬:“……”
傅岓也不再逗他了,因为接下来的话,要认真说。
他道:“我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我肯定,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一样都希望他能好。以后也是一样的,即便,我不在了。”
如果那一天真的会到临,傅岓倒希望自己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来得潇洒,去得也潇洒。
可,只要顾七还在,他就不可能无牵无挂,所以他只希望他走的时候,顾七是健健康康的。
一番话下来,段扬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不是他不愿说,而是顾七和傅岓之间所隔的东西,实在太庞大了。
沉默了良久,段扬才低着声音道:“主上的病不是陈年旧疾,是毒。”
“毒?”,傅岓有些惊讶,问:“什么毒?”
按理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毒必有解才对,以南朝的势力,不应该找不到解法才对。
段扬道:“黎族的毒。”
黎族?傅岓想起,他们刚到的时候就说起过黎族的毒术,可他记得,当时方浔说的是黎族人从不对外人用毒。
那顾七是怎么中的毒?
“他去过黎朝?”,傅岓疑惑地问。
这次,段扬没了耐心,说道:“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其余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再说。”
他敢把顾七中毒的事情告诉傅岓,已经是冒着被顾七逐出南朝的风险了。
段扬倒不是怕被逐出南朝,只是其他的事,说出来,不是他能担得起的后果。
见他这样,傅岓也知道,段扬能告诉他这些,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傅岓也不想在强人所难,至少来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从段扬的房里出来后,傅岓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颤,看来,是要入冬了。
他拿着刚才的酒,又灌了两口,才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到了屋前,傅岓发现自己屋里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