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看着他,脸色苍白,神色忧伤。
“将军,他……”,徐子州不知道傅岓与涼帝是如何商量的,他也拿不准傅岓的意思。
“带他回府吧。”,傅岓收回目光,给他下了令。
远边天色暮沉,一大片阴云在连绵的山脉处漫开,如水墨化开一般往城中飘来。
晚来天欲雨。
傅府门旁的围墙,小六儿正坐在上面望风,看着一辆正在靠近的马车,他欣喜地跳下围墙,大声嚷道:“少爷回来了!少年回来了!”
马车停在府门前,傅岓掀开帘子便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萌萌……”,宁夫人一见着人,眼泪就流了出来。
萌萌是傅岓的小名,傅岓赶忙下轿,扶住了自己的母亲。
尽管心口酸涩,他还是笑说了一句:“娘,这么没有威信的称呼,也就您还这么叫我。”
宁夫人抱着他流泪不止,喃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我回来了,您别担心了。”,傅岓轻轻拍了拍着自己母亲的背。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一旁的小六儿对上傅岓的目光,喜极而泣。
重逢不易,为了庆祝,宁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傅岓爱吃的菜。
顾七以前来傅府做过客,傅府上到管事,下到丫鬟侍卫,都认识他。
可如今再相见,他们与傅岓都是同样的心情,包括宁夫人也一样,明白纵然傅辛的死不是顾七造成,可仇人之子如何相待?
宴席过后,傅岓还倚在门口喝酒。
宁夫人走近他,望向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的夜空,问傅岓:“萌萌,你跟娘说实话,你与他,以后该如何?”
十年的情意,宁夫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相识相交走到相惺相惜。
情之于人,若是能仅凭意念就能清醒一世,那傅岓也不至于明知不可,还弥足深陷至此。
而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呢。
宁夫人当然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相爱,可两国立场不同,又不是门第悬殊,如何跨越?
“我……”,傅岓拿着酒的手一怔,垂眸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说:“该如何就如何吧。”
等他帮顾七解了身上的毒,就当是报了救命之恩,以后战场相见,该杀便杀。
“唉……”,宁夫人叹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安慰地拍拍傅岓的肩,道:“没事儿,娘还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谢谢娘。”,傅岓淡淡地笑了笑。
宁夫人欣慰一笑:“我们萌萌长大了,不是成天只知道调皮耍赖的少爷了。”
“娘……”,傅岓无奈地笑了一下。
夜色渐深,天开始下起了雨。雨势渐大,傅岓撑着伞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时,看见了顾七,就站他的房门前。
顾七隔着雨幕抬头望向他,眼神忧伤而深长。
等走近,傅岓发现顾七的衣摆沾些阶下溅起来的雨水,像谪仙染了凡气。
他收回目光,疏离又假惺惺地道:“郡王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我来……看看你的伤。”,不知是现编的还是早就想好的,顾七语气平静而忧伤。
“不劳殿下挂心,我的伤我自己看就好。”,傅岓语气冰凉,他合了伞,打开自己的房门,对顾七留下最后一句话:“殿下请便。”
说完,他合上了门。
烛火映照,很长一段时间后,傅岓看着门外那抹身影还在。
他还是不忍心,打开了门,对顾七冷道:“进来吧。”
顾七替他把了脉,却没说什么。
“顾南筠,我不杀你,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傅岓红着眼望向了眼前的人。
可能是迟来的醉意上头,他望着顾七,忽然哭了。
这几天压抑在他心里的情绪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哽咽道:“我真的……我舍不得……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办,我们是仇人……”
傅岓说这番话,也不是要得出什么结论,他只是在宣泄,他太难受了。
顾七默默地看着他,心痛不已。
傅岓哭累了,见他趴在桌上不动了,顾七将他抱到了床上,替人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屋外雨声哗然,顾七独自一人走进了雨中。
傅岓其实没睡着,他听着外面倾盆的大雨,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他们顾七初相识的场景。
那年春色正好,有一美人,一见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