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伊站在客栈门口正在跟老板告别,临走前,老板突然问她。
她轻垂下眼,道:“睡得很好。”
马厩老板也在身侧附和:“对,睡得很好,今早起来还感觉精神更充沛了。”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闻言眼睛弯成一条线:“那就好那就好,下次还来住啊。”
马厩老板看一眼屋内站着的壮汉,顿了下说:“……下次再来。”
从客栈出来,一行人又买了辆马车,马厩老板主动上前去当车夫,五人出城时又一次被收了五个人头的出城费。
谢伊交了钱,几人从房水城离开,以最快的路直奔向京都。
‘沈玉’和宋书两人的身体今早已经完全恢复醒来,谢伊晨时就已经向两人解释了昨日的情况,宋书安静的听完后向她道谢,‘沈玉’则是表情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次回京……”
马车内宋书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道:“只能隐瞒身份进城了。”
谢伊抬眼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是一群正在押镖的镖车。
她当初让人把兵器和人秘密运回大理寺,快的话或许再有一天就到了。
她顺着回道:“齐家这次路上的截杀,没有成功替换掉你们,但却让你们从囚犯变成了逃犯。”
本来以囚犯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入京,到京都后有沈将军和高大人在,两人或许还能换个身份继续查案,但如今在路上被齐家插了一脚,再回京都只会被抓起来。
“没想到齐家竟真的敢杀主……”宗其看着谢伊卡壳了一瞬:“敢杀小爷我。”
差点忘了他还在扮演主子。
谢伊看他一眼,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齐家此次是真的对宋书和沈玉动了杀心,若不是发现及时,两人或许就要埋骨越岭关。
不过……谢伊觉得奇怪的一点是,那两个扮演宋书和沈玉的人虽然做了伪装,但只要跟两人长久相处过的人都能发现不对。
他们的目的既不是杀她,也绝不是为了彻底代替两人,齐峰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潜藏在她身边?是为了拿令牌?崔习来找令牌那日船上的那些死士或许见过她,是以为尚风这块令牌在她手里吗?
倒是有这个可能。
“如今潜藏私兵和路上叛逃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京都。”宋书缓了声道:“就算是高大人和沈将军,这次在朝堂上也不好再开口。”
“现在想要洗脱我跟沈玉身上的嫌疑,必须要赶快找到真正藏起来的聂家军。”
谢伊点头:“聂蓝已经提前一步回了京都去拿所有令牌。”
“但聂家军的位置……”她沉了沉眉:“我们找军队的目的已经暴露了,这次他们只会藏的更深。”
“聂蓝……”宋书听到谢伊说聂蓝眼眸微动:“她……告诉你了?”
“嗯。”她轻嗯了声,没有继续多说。
宋书放下手中的车帘,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不过,聂家军或许一早就不在三御州了。”
他朝谢伊说明那两次找军队的发现:“一开始,第一处军队的痕迹出现的太巧了。”
他们在京都刚查到三御州,接着就传来了有军队的线索。
他那次发现了不对,也是为了试探聂蓝,便暗中派了人跟着聂蓝他们一起去找,证明的的确是陷阱。
“第二次,我们本以为找到了,但之后又被以潜藏私兵的名义抓了起来。”
硝石场内的矿井是他们主动炸的,硝石场内的记录很全,每一处出入都没有问题。
那个矿井内的东西拿出来秘密检测后也没找到任何问题,他们得到消息后,便想要趁机借矿井爆炸为掩盖去秘密找另一处聂蓝发现痕迹的位置。
没想到又是一个陷阱,还搭入了他跟沈玉。
“但是……”谢伊记得在齐盛那处营地里听见过说他们都搬走的话。
她朝宋书复述当时发生的事,肯定道:“他们是一点点慢慢移走的聂家军。”
那些军营里设施,有些能看出来有几个年头了,说明一开始,聂家军确实在这儿,只不过后来移去了别处。
聂家军这群人在当初就已经有三万的规模,三御州这个位置倒是占据优势好养兵藏人,但其他地方,还能移到哪儿才不会被发现?
她记得之前尚风说过的那块涅岩上有半张地图。
地图……跟聂家军有关?
之前炸涅岩的目的……是这个吗?
“不论如何。”宗其忽然说道:“我们都要先回京。”
主子或许是被其他事耽误了,但沈玉这个身份他得赶快跟主子换回来才行。
……
三天后,几人到达京都城门口。
京都城门戒备森严,清晨进城的的百姓一个个排在外面等待门口的侍卫检查完入城文书然后放行。
谢伊几人脸上都带了人皮面具,宗其则是趁其他人不备,偷偷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后重新换上了新的。
他们在人群中跟着排队,队伍不见首尾,后方的加上人越来越多,前面检查的速度也不见快,逐渐开始有人抱怨。
“怎么回事啊,往日这个点都已经进城了,今天怎么这么慢?”
“对啊,我早早到这就等着进城去抢醉方斋新出的钗子,这么慢,到的时候估计都被抢光了。”
“喂,能不能快点啊!”
“催什么催,没看前边还没过吗,你催我我有什么用?”
“这不是着急吗?”
“谁不急?着急你去催前面的官爷啊,你敢吗你?”
“你看你这人说话,我就催你一下怎么了?”
“谁让你催我的,我就不乐意听!”
“对啊,后面的人别催啊,催也没用。”前方有几人转头过来符合。
“诶,我们又没有骂你,后边的人想催就催!”
后方有人也伸头加入其中。
前后的争执吵闹声逐渐加大,谢伊几人刚好就站在这两方人其中被前后推挤着。
她张了张嘴,侧头过去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把嘴闭上了。
果然,不管在哪儿,大爷大妈的战斗力都无法匹敌。
宋书和贺飞洲分别站在谢伊前后,谢伊收了收身体往右侧躲了半分,让这两人帮她挡住来回横飞的吐沫星子。
贺飞洲:“……”
他眯眼盯她半刻,然后侧开身子用后背挡住他,而另一侧的宋书早已自觉半侧了肩膀。
“你这老头,我看你是讨打了吧?”
“我老头?你也不看看自己老成什么样了,来打我试试啊,谁怕谁?”
“……”
眼看状况越来越激烈,前后都开始有人互相往对方砸菜叶,最前方的侍卫终于肯动一动身子往后走。
“吵什么呢!”
“安静!”
“来,这两边的队伍从这儿开始各种分开组成一队新的,去那边。”
“快点!”
分开队伍的位置刚好卡在谢伊几人这儿,她们离开已经乱的一塌糊涂的‘战场’,转身走向另一边。
另一边的队伍前面已经排了不少人,谢伊上前一步排在了贺飞洲前边,她的正前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女人正在跟她前方的丈夫讨论着今日城门的情况,谢伊听到几个‘逃犯’、‘抓人’的关键词,便好奇的凑上前问:“怎么了,是在抓什么人吗?”
女人看她一眼,啧啧了两声道:“可不是吗,从昨天就开始了,好像是是什么防止逃犯入京。”
“所以这两天入城的检查都严了很多,入城文书只要发现一点问题就会打回去。”
“欸,你看那就有个。”她指着左前侧刚被拒收打回的一家三口道。
谢伊想了想,又低声问:“姐姐,这逃犯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女人左右环顾一眼,凑近她说:“听说是有两个人带兵谋反,现在朝廷正在抓人呢。”
“带兵谋反……”谢伊皱了下眉。
女人:“可不是吗,我昨日入城听见的信息,说那贼人胆大至极,竟敢公然挑衅大理寺,直接往大理寺送来了一整队的私兵跟武器。”
谢伊咻的抬眼:“什么?”
女人手往下拍示意她声音低下去,又道:“这是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谁都没看到送来的东西,说不定是假的呢。”
谢伊轻按着手上的戒指,垂眼点了下头:“嗯。”
“总之,最近要不太平咯。”女人摇摇头,又对她说道:“不过这都跟我们没关系,天塌下来了有当官的挡着。”
前方的丈夫突然转头提醒她:“快到我们了。”
女人忙转身站直:“哦哦,不说了不说了,抓紧排队。”
谢伊也转身向后跟宋书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具是一沉。
送这些人回大理寺此事她在路上就已经跟宋书说过,这些东西在三御州放着始终会有隐患,三御州没人,她只能暂时将其送回大理寺作为证据。
但她此前已经算好了时间,镖局的人最早也会在聂蓝、柴昌他们回去之后才能送到,她安排了柴昌去禀报高义并秘密处理此事,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被普通百姓知道的。
高大人也不会散播这些消息出去。
潜藏私兵、半路叛逃,送人挑衅。这几项消息传出来简直是把宋书跟沈玉两人定死在谋反这个罪名上。
而想要从这个罪名里洗脱,必须要找到聂家军拿上齐家的证据才能自证清白。
但聂家军如今又不知下落……
聂家军,谢伊心底反复念着这个词,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有一丝怪怪的。
他们本来就是要找聂家军的位置,如今这个场面,不更是逼他们去找吗?
齐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入城文书。”
“入城文书……干什么呢?让你交入城文书!”侍卫看着面前怔愣的人拍桌子提醒。
谢伊从思绪里回过神,她讨好笑了两声,忙把手中的文书递出去:“官爷,抱歉抱歉啊。”
侍卫不耐的撇了下嘴:“也不知道想什么呢,不想进城别来了。”
他低头检查起文书上的内容:“姜二?”
“嗯嗯,对。”
“哟,还是姜家的亲戚?”
谢伊尴尬的笑了下:“远方亲戚,这不是沾点光吗。”
“你这……”侍卫看着看着皱起眉头。
谢伊眸光轻眯了一瞬:“怎么了?”
“姜家铺子主管的远方表妹的儿媳妇家的妯娌……”侍卫哼笑了声:“官书上都记载不到,你跟姜家也就占了个姜姓一样吧。”
“都姓姜,又是一家的,这不就是亲戚吗?”谢伊眼中松懈下来,她笑着回道。
“走吧,没问题。”侍卫把官书递还给她,虽然没名字,但官书上记载确实有这么个人。
“哦对了,后边的,也都是姜家的亲戚。”谢伊侧头朝后指了指:“一个是我二姑的弟弟,一个是……”
“行了行了。”侍卫不耐烦,他一个个检查后面的人,也没再仔细看就随着放行:“赶紧走吧。”
一行人远离后,他才不屑的对身旁的兄弟说:“现在这世道,敢沾光攀大户的人还真是不要脸。”
“都攀大户了,还能有什么要脸的。”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