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腿就发狠朝反方向狂奔。
搞半天全场就她一个肉身人类,早知道就躲远点了。
《伽蓝经》到底有什么可以操控他人的东西?
“临宸帝留下的东西……”
她跑过刚来伽蓝寺时见到的银杏树,脑里闪过什么。
一念之间,她跃上虬结树根,顺着风的方向,朝着昙华藏书楼的位置看去。
藏书楼顶临宸帝的雕像映入眼帘。
月光正照在那双悲悯的石刻眼眸上,与记忆中某道目光倏然重叠。
破空声从身后袭来。
季砚钦踏着扑簌而下的银杏叶逼近,他手中握着陈莫的降魔杵,泛着青黑煞气,眉尾那点朱砂却在月下洇出血色。
远处还有陈莫的暗影。
“天佑众生,慎终如始。”
脱口念出雕像旁边的真言,降魔杵堪堪悬在她喉前三寸,尖端映出她一张苍白的脸。
季砚钦瞳孔骤缩,魔气褪去,撕裂的后颈伤口里飘出金色银杏叶形态的碎片。
他反手操控,降魔杵陡然倒转方向直指陈莫,却在逼近其面门之际轰然迸裂,碎作万千屑块。
银杏树下,仿佛能听见一声声民众的祈愿,空灵清晰。
岩浆,如猛兽般蠕动,渐渐逼近。
季砚钦毫不迟疑,手掌猛地朝地按去,似乎要拨动这天地的根基,抬起那银杏年轮的力量。
银杏树根脉暴起,树皮浮现孩童刻的“神仙哥哥”涂鸦。
糖丝悄悄从银杏树脉渗上来,像修补旧瓷器的锔钉,温柔地攀住季砚钦腰间琥珀色残痕。
那些裂纹在糖丝里慢慢舒展,浸得发亮,像是有人用热蜂蜜细细抹过伤口,连最细小的裂痕都被填得严严实实,好似带着远方故友的祝福。
随着银杏树拔地而起,季砚钦的记忆也随之翻涌——
那年冬夜他在寒风中咳血,是临宸帝解下绣着龙纹的玄色大氅将他裹住。帝王掌心渡来的真气温暖如春泉,抱着他穿过重重宫阙时,鎏金护甲始终虚拢在他发顶遮挡风雪。后来御医说他活不过及冠,临宸帝便日日带他看这株千年银杏:“待它抽新芽时,朕教你天子剑法。”
伽蓝住持总在晨钟里为他温着药膳,苍老的手将菩提子放在他枕边驱邪。佛诞日香客如织,老和尚却悄悄带他到后山,用荷叶包着刚摘的枇杷:“莫学你师父总吃冷食。”树影斑驳落在那袭褪色袈裟上,恍若父亲为顽童拭去嘴角果渍。
地面剧烈翻转,伽蓝寺原本矗立的地方,竟被无情地压进了地脉深处,最后地面上只剩藏书楼顶的临宸帝雕像。
地动山摇间,季砚钦揽住宋姜姜腰身腾空,掌心抵住她后腰凹陷处发力,广袖振起的气流卷落银杏金叶,恰在足下铺就瞬逝的浮空阶。
银杏树根陡然如同无数张狰狞的冤魂之手,带着森然寒意楔入陈莫四肢,不许他逃脱。
岩浆恰在此刻掀起饕餮巨口,金红浊浪里翻涌着伽蓝寺残破的经幡,将那道扭曲人影吞没时的惨叫、皮肉焦糊的腥气回荡在天地倾覆的裂缝里,恍若人间最后的悲鸣坠入阿鼻道场。
地面归于沉寂,仿佛将所有痛苦与过往,一并埋葬。墨迹里挣扎的魂魄终成笔锋下的飞白。
朱雀大街的喧嚣撞进耳膜时,宋姜姜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他们又回到了京城。
糖画摊子蒸腾的焦香裹着人群热浪扑来,她偷瞥身侧人玄色广袖上的鎏金暗纹,那上面还和失控时的图案一样,未曾消去。
季砚钦突然驻足。
她跟着刹住步子,才发现前方杂耍艺人喷出的火焰惊了马匹。
鬃毛拂过她裙摆的瞬间,季砚钦广袖微振,鎏金丝在日头下闪过冷光,失控的马匹温顺地垂下头。
“你方才……”她盯着他袖口将散未散的丝线。
他擦拭指尖残留的丝线,金粉扑簌落进青石板缝,“只要是书籍记录过的,就没有书灵不会的。”
宋姜姜的肚子猝不及防发出悠长哀鸣。
季砚钦的喉结动了动。
一边炊饼摊的芝麻香加上糖炒栗子的焦甜涌来,她揉着肚子快走两步,绣鞋尖踢飞一颗碎石子。
“你不饿吗?”石子撞上酒肆招幡时,她终于破功,“哦你是书灵,不会饿吧?”
季砚钦正在观察糖画老人浇铸的龙纹,闻言指尖一颤,刚成型的糖龙尾巴断在青石板上。
他垂眸看着糖渣:“不饿。我从不需要进食。”
宋姜姜盯着糖龙断尾处晶亮的琥珀色,想想还是算了。还以为穿越过来自己也不用进食,到底是凡人之躯啊。
突然没了兴致,她转身要走,玄色广袖却拦在眼前。
“去吃东西。”季砚钦的鎏金丝缠住她腰间玉坠穗子,在正午日头下泛着冷调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