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内心一沉,虽然已听闻天女逃跑之事,但此事被高长恭拿来说起,仿佛令自己更加在意——身边有奸细,可能吗?会是谁?是那日放冷箭的人吗?
恍神之际,高长恭投掷出一把短剑,宇文邕躲闪不急,正刺中右手,打落手中的剑。正当宇文邕快被生擒之际,杨士开前来护驾,紧接着,负伤的杨坚带一骑骑兵扰乱高长恭攻势,杨士开将宇文邕救走。
攻势之快,情形之险,另宇文邕和高长恭都猝不及防,高长恭还没有来得及对宇文邕提起“杨坚”这个人,也许,宇文邕也再没有机会听到。
高长恭看着头上负伤的杨坚,想到杨雪舞对其使出火树银花的场景,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便勒马后撤,向左翼助力,不再与其恋战。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有些事重来多次,也难以改变——比如齐国衰败,比如王朝的更替……真正变的,或许是人,真真切切活过的人。
“快叫太医!”杨士开搀着受伤的宇文邕回到皇宫,一面传太医,一面关切问道:“皇上为何不在军营就地命军医救治?”
“我的病,军医怕是治不了,太医,也不行!”宇文邕仅是手受伤,但看起来却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面色苍白,皮肤泛紫,疼痛不已:“快,叫皇后来!”
不等宣召,阿史那已急匆匆赶来:“皇上,臣妾帮您……”
“炼药……给我……”宇文邕已痛得说不出话来。
“臣随皇后娘娘同去,臣习武之人脚程更快!”杨士开自告奋勇跟随阿史那去了。
“皇后娘娘,皇上这是……?”杨士开一路上故作疑问慌张,阿史那却不言不语,一边捏紧衣袖,一边向密室跑去。
思来正如杨坚主子所说,宇文邕过度服用丹药延年益寿,恐身体已遭到反噬,恰好在此时发病了。杨士开暗喜,等在密室外开始盘算杨坚交给他的任务,见阿史那完成炼药走出来,一剑指向她,将她逼回密室,另一只手关上了密室门。
宇文邕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几名太医束手无策。宇文邕身居高位,从小又在宇文护的威逼下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恐丹药被人偷去,除了皇后之外,宫内无人知晓丹药成分。
呼吸越来越困难,宇文邕觉得浑身像被炼狱之火灼烧一般难受,他躺在地上,用血淋淋的手不停撕扯着战甲,却怎么也脱不下来,那一瞬间,他又想起高长恭的话——你身边的人,究竟都可信吗?!
宇文邕惊恐着瞪大双眼,转而皱紧眉头,伸手向空中,好像要抓住什么,他终于明白,阿史那不会再回来了,药,也永远拿不到了,这人心,他怕是再也参不透了…………
宇文邕病逝的消息传遍周国皇宫,根据杨坚先前部署,第一时间皇宫被封锁,三天内任何人不得进出,当然,杨士开作为亲信是例外的,但他此时正在按照杨坚事先的计划完成这件大事,也是宇文邕未完成之事——灭齐,尽快结束这场斗争,协助杨坚尽快继位。
从赴白山村求卦,到追随宇文邕建功立业,再到杀祖珽试图引战,最终走到此时此刻,杨坚一路动心忍性,无时无刻没有忘记自己的宏图壮志,或许是白山村那一卦深深激发了这位虚怀千秋、含英咀华的沉默英雄的斗志,给了他一记最强的心理暗示,从此改变了他一生的努力方向,后而杨雪舞使诈出逃,更令他明白,所谓时机就是自己亲手创建的,他同那时密谋杀死宇文护的宇文邕拥有同样的心境:韬光养晦、刻苦历练多年,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个位置,也没有人比他更能终结这个乱世,索性放开手脚试他一试——成,则君临天下,败,则万劫不复!
杨坚内心汹涌澎湃,战意昂然,带兵扭转战局,百保鲜卑的势头竟被稳稳压制。
与此同时,周国皇宫人心惶惶,所有试图擅离职守、逃难的都被一个个赶进牢狱,斛律将军此刻听闻宇文邕突然离开前线,回宫病逝的消息,顿觉自己大限将近——似乎有人谋权篡位,既然如此,自己恐也失去利用价值了,斛律将军倚墙坐下,凝神静气,与周遭嘈杂的环境产生鲜明对比,他苦笑着回忆自己的戎马一生,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刚正的徒弟——高长恭。作为武将,当死在战场才能称之为荣耀,而自己呢?在此时最为关键的时机,却被困在此处,动弹不得,想着想着,不禁仰天长啸,后而被手持杨坚密令的狱卒杀害。
戎马倥偬大半生,一片丹心建奇功。
三尺青锋沉锈色,余恨难尽咽断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