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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号是体育中考的日子。
考场在区一中,按批次分组进行各项考试。
李曾刚好和郭蓓蓓分到了一组,她们套上蓝色马甲,站在跑道外侧等待入场。
郭蓓蓓一边拉伸一边朝李曾吐苦水,“紧张死我了,本来就跑不快,这一紧张我小腿肚都在抖。”
方时晏比她先考完,在栏杆外边挤在一圈家长中看着她。
区一中的绿茵足球场是下沉式的,被高高的围杆拦起,站在那往下看一览无余。
人潮涌动,李曾一眼就抓捕到了他的身影。
领队老师将她们带到起跑线,依次按照马甲上的数字站到跑道环线上,只待一声枪响,个个卯足了劲撒腿狂奔。
李曾压根就没想着保留体力,直接冲在最前面,甩了身后的人一大截。
刘老师站在绿茵场搭建的棚子底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风声呼啸滑过耳边,肺部因为气压灼烧地疼,腿部不合时宜地抽搐起来。
什么中考,什么分数,都不重要了。
李曾只想尽情肆意地跑一回,跑过漫长的回忆,跑过荒诞的儿时过往。
额间有汗水划过,滴落钻进嘴角,咸咸的。
跑不动了,没力气了。
李曾心头刚浮出这个念头,右脚被左腿绊倒,一个踉跄直愣愣往前扑去摔倒在地。
手肘被细小的石砾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李曾翻了个身平躺在塑胶跑道上,没了起来接着跑的动力。
这一摔让方时晏瞬间紧紧抓住铁栏杆,指尖用力过猛泛着白,当即恨不得冲到里面去。
“怎么摔了!严重不严重?”刘老师心急如焚阔步跑上前,把她拽起来,“还能继续跑吗?”
李曾软着身子借他手上的力站起来,沉默地小幅度摇摇头。
“老师带着你跑。”
刘老师不想她放弃,说完便拉着她往终点跑去。
他宽厚的掌心握住李曾的手腕,传来源源不断温热的触感,李曾恍惚的视线落下来,她忽地有些想哭,鼻子发酸,眼眶涨热。
场外不少同学高呼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喊着加油。
那声音愈演愈烈,如飞流直下的瀑布浇注在李曾的心房,却是滚烫的温度。
她磕磕绊绊往终点奔去。
郭蓓蓓在终点一蹦三尺高,激动地抱住她。
李曾扯出一个笑来,接过刘老师递来的盐水喝了一口,“谢谢老师。”
刘老师叹息着,万千话语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回去好好休息。”
李曾精疲力竭走出场地,淹没在考生人群中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寻找方时晏的身影。
人太多了,她一时看花了眼,忽然脑门上被搭了一瓶铝罐可乐。
冰得她一激灵。
李曾抬头,对上方时晏带笑的目光。
方时晏打开易拉罐,将冒着森森寒气的可乐塞到她手里,“回家吧。”
李曾喝了一大口,独属于碳酸饮料的汽泡带着凉意直冲天灵盖,浑身的燥热顷刻散去。
方时晏拿了张纸巾给她擦汗。
李曾咕噜咕噜一瓶可乐下肚,得空问他:“你总分多少?”
方时晏说:“二十九,一千米那扣了一分。”
李曾点点头,她没来得及问自己的分数,想来也是二十几。
区一中离家很近,坐公交只有七站。
李曾不想坐公交,方时晏便陪她慢悠悠往回走。
正午时分,正值阳光最是毒辣的时候,哪怕往绿荫底下走,也热出了一身的汗。
路旁花坛里的小栀子花开得正盛,花香沁人。
李曾感觉这些时日紧绷的精神徒然松懈下来,她竟然有心思想这小栀子花没院里那棵大栀子树开的花好闻。
或许是因为刘老师拽住她的手,或许是因为同学们的加油,或许是因为郭蓓蓓的拥抱,又或许是因为那瓶冰镇过的可乐。
往前走吧。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