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甘镇外。
此地距山隰门足足五十里,却已是离她们最近的镇子了。传闻很久以前山隰门附近还有过好几座村庄,后来在门中徒子一一走访劝说下,尽数搬来了这饮甘镇中。
像这般临近大门派的地方,邪祟向来不敢轻易靠近,最是安定自在。故而数百年间,此地迅速繁荣起来,规模比最初已扩展十倍不止。四方青山为障,水草丰茂,俨然一方小桃源。
几人立在饮甘镇背后山崖之上,皆神色凝重。
镇中街巷空无一人,完全不见往日热闹景象。幸而偶尔有鸡犬之声传来,尚显半分生机。
“来晚了?”
展锦凝神细观,却见家家户户门窗上皆有碧色印记,虽瞧不真切,也猜得多半是辟邪印一类。镇周山林之中,隐隐有邪气透出,必定藏着什么东西。
她又是困惑又是烦躁:“几个意思?她们人呢,这就甩给我了?”
南霜已将折扇握在手中,仔细辨别邪气源头,盯准几处,毫不迟疑飞身赶至。折扇一开,狂风挟灵力汹涌而去,即刻便有哀嚎传出。
摇曳草木之中,一团似人非人的东西滚出,一道乌光直直指向南霜心口。
南霜冷哼一声,从容抬扇一隔,几道印记已飞射而出,嗞嗞数声灼在那似人非人的东西上。印记所及之处,登时有青烟上涌,如焚草垛。
那团东西扭曲成恶鬼模样,嚎叫着扑来,一张符却迎头钉上,身形就此顿住。紧接着赤光一闪,行云流水一般,将那身影拦腰斩断。
光阴稍滞,只见那身影霎时作青烟迸散,向四方炸开去。
天地规则有应,云间几道光芒垂落,迅速将青烟清扫干净。南霜早已飞离此处,挥扇再度击出。
山林之中,声响渐起,郁郁草木无风自摇,甚是诡异。南霜顿生警惕,脚步渐止,手中折扇光芒熠熠,气息蓊蓊。
“叮咚……”
身后琴声忽响,如流水淙淙淌出,覆遍整片山林。不多时,草木中藏匿的邪祟纷纷被那琴声逼出,现出身形来。
它们迅速锁定琴声来处,怒目圆睁,纷纷扑来,如乌云汇聚般压在头顶,邪气逼人。
红影冲进那邪祟群中,折扇挥斩,修为稍低的邪祟触之爆碎,片时便有浓稠青烟堆积。
一人之力到底太过有限,并不能阻挡众邪祟袭向崖上几人。展锦心弦绷紧,连忙凝神阻挡,琴声音调一转,凝成一道浅淡霞色屏障,堪堪拖住那乌云似的群怪。
“咦,有长进。”
妘不坠听着,由衷称赞道。
展锦不言,兀自低头抚琴,冷汗直冒。一紧张,又接连数音弹错,众邪祟顿时逼近数尺。
姜见微笑道:“是时候了吧?”
妘不坠点头,掌心赤光亮起,扬手泼洒,强盛灵力一卷,如巨浪拍去。刹那间,淅淅飒飒细碎声响频传,青烟四溢,沿那道霞光铺散开来。
头顶骤然一明。
青烟散去,南霜收扇飞回,脸色稍显苍白。
“怎么这般拼命?我和阿坠都在这里呢。”
姜见微扶住她,不由得皱眉。
南霜摇摇头:“我没事的。”
几人又仔细在附近山林间检查过一圈,确定无遗漏邪祟后,才放心进了饮甘镇。
“诸位,邪祟之患已除,可以出来啦!”
展锦沿路唤着,镇中果然有了动静,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渐渐恢复生机。
不对,好像还是少了许多人?
“你们就是那位神仙的朋友么?”
“什么神仙?”展锦听得莫名其妙,“你们是不是遇到骗子了?那些自称某路神仙下凡或者显化,尤其动不动索要钱财的,十个有十个都是假货,别信。”
“她没有自称神仙,是我们猜的。而且她没要钱,施咒也确实挡住了那些坏东西呀。”
少年睁大眼,指向门上那道符文。
这符文上残余气息分明就是山隰门所留,就算凡人辨不出气息,这饮甘镇中人不至于认不出山隰门服饰吧?
展锦盯着那道辟邪印,更是困惑不已。不仅是她,其余几人也蹙起眉头,心头疑云密布。
“你们说的神仙,现在在哪儿?”
“在那棵大榕树下。”
树影婆娑间,一道修长身影立着,衣衫只似寻常行走江湖之人所着,确非山隰门中服饰。
“你是……”
展锦走近去,认出此人,不禁惊唤出声:“安姊姊!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明安转过身,低声道:“嘘。走吧,回门中说。”
她向前几步,朗声道:“既然邪祟已除,我便告辞了。”
“等等。”
一名老妪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盯着明安,忽伸手向她所覆面纱揭来。
“经那姑娘提醒,我才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
明安后退避过,轻笑道:“想来老人家认错人了。”
“我若认错,你可敢取下面纱,让大伙儿见见你真容?如此遮遮掩掩,教人生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锦走上前:“我先前误会了,她确实是我朋友。你莫名其妙咄咄逼人,就算她不是什么神仙,哪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好了阿锦,我们走吧。”
明安眼神闪烁,拉了展锦,又笑道:“都是误会,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展锦昂头,岿然不动:“安姊姊不必担心,我今天非要给你出这个头不可!”
明安沉默,不知该如何相劝,却听南霜冷冷道:“要不给你搭个戏台,让你慢慢唱去,一次唱个够?”
展锦怒道:“你到底站哪边?”
南霜仍是冷声道:“谁要你出头了?在外也如此惹是生非,你倒是问问你师姊怎么说?”
展锦正欲再辩,却见明安神色严肃,摇了摇头。
“姥姥,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