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
暴戾的气息顽强地抵抗着外来者的入侵。
乔砚深直觉这戾气并非不可控,其或许有一部分是沈离夏决定的。就像自我保护,戾气绞碎了来自外界的灵力。
有一种可能,是沈离夏还未彻底对她放下心防。
想到这点,乔砚深又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她们并非熟识的朋友,沈离夏怎么可能完全信任自己。
戾气之下,她得以窥见些许光景。那光景浮现在脑海中,竟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破碎。可见之处,隐约能看到破碎的经脉的轮廓。
沈离夏注意到她表情,脸上浮现失落,又很快掩饰好,故作轻松地笑道:“不过,之前有人说我灵脉尽碎,是修不了仙的。如果是这样,师姐告诉我实情便是,不用安慰我。”
都这么大的人了,她也能接受这些,不会因为期许破碎就万念俱灰的。
谁知乔砚深却摇了摇头,坚定道:“不用担心,师妹,我会为你寻修复之法。”
沈离夏:......啊?
师姐好像真的入戏把自己当宗门大师姐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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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两人走后,坊市中很快恢复了热闹。几句闲话一过,男人尸体就被专人清理拖走,仿佛无事发生。女孩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血渍。
她该去哪?要回去,还是现在就走......
如果不分给别人,这些钱或许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下去,从此也不必到处流浪。或许,还能回去,找到亲人的尸骨,风光大葬......
沉默地想了许久,小五握紧手中丝巾,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回去。那些孩子,同她差不多大,也还在受着苦。
她不能放下她们不管。
刚要走,不料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喂,你去哪!我叔叔呢?”
小五下意识顿住脚步。原来是那少男回来了。在他身后,一风度翩翩的女子正摇着手扇,含笑看着她。面具遮掩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沉静的墨色眼睛。
似发觉小五亦在看她,女子眼眸微微眯起,笑意更盛,温声道:“这便是你说的,‘妹妹’?”
少男忙点头,点头哈腰道:“舍妹很是懂事,您收她做打杂的下仆,端茶送水是没问题的。两锭银子就成交,如何?”
在两人对话的空当,小五早已绞起手指,足尖不断在地上碾着,眼神飘忽,想找机会奋力跑走。两锭银子,按照此地人个性,定会讨价一番,是好时候......
不料女子却一合手扇,轻飘飘地来了句:“可以。”
两锭银子落入少男手中,她被推到女子面前,望着那双平静的眼,心中再多不甘都化作恐惧。这双眼明明生得好看,若有阳光,定然是光泽流转、摄人心魄。
可女孩不知为何只觉其中深邃不可见,仿佛一口溺过无数人的水井。
女子却如丝毫未感到她的不安,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离开了这处地下市集。两人走了一阵后,周遭景色渐渐熟悉,小五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心骤然凉了下去。
她们竟是在往回到竹林那间小屋的路上走。
莫非,是少男和眼前人合伙做的一场戏?两人看到她亲眼看着男人被杀却无动于衷了?
得赶紧跑!
然而与脑中念头相反,小五双腿颤抖,手中汗水渗出,没有一点迈开腿的力气。女子感觉到她手心湿润,停住脚步,低下头关切道:“是太热了么?”
她话音落下后,一股柔和的凉意传来,从手心沿着流过心脉,让小五霎时平静许多,亦更加疑惑。她们确实是在往回走,可眼前人又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等彻底离开城里,女子忽然握紧了她的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万物扭曲。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竹林小屋附近。
小五终于反应过来——此人是修士。
安安静静跟着女子走到小屋前,小五才发现,屋中已经空了。
这时,女子终于开口解释起来:“我已经将她们安顿好,无需担心。”
她顿了顿,松开小五的手,轻抚她发顶,“你先躲在边上草丛里,等一会儿再出来,好吗?”
待小五躲好,女子闭起眼,手中掐诀,身形隐于风中。院中景象恢复原样,似无人来过。不一会儿,马车声响起,那少男停下车后走到院门前,困惑地摸了摸头。
“叔叔去哪了?奇怪......那群人也什么都不说,莫非是喝酒去了?”
说着,他走入院中,正要伸手推开小屋的门,眨眼间被一剑贯穿心口,风刃陡然自剑上绽开,顷刻将他尸身毁去,不剩一丝残渣。女子收起长剑,猎猎风声旋即止息。
躲在草丛里的女孩瞪大双眼,难以言说的心情于胸腔中激烈交锋。她怕,却又对少男的死感到快意,过往鞭伤的阵阵刺痛在这一刻清晰传来,接着彻底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后,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她这边走来。
“久等了。”她嗓音温和如初,笑意不变,“忘了问了,我该叫你什么?”
“小五。”孩子的直觉敏锐,女孩见她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壮着胆提高音量回答。
“小五......想必你是老板捡来的孤女了。”女子摇摇头,摘下面具,声音忽的柔软了许多。
她左眼角有一道浅浅疤痕,延伸到面颊上。除此之外,眉眼秀美,形貌昳丽,说惊为天人亦不为过。
“我是流华。今后便一同游历九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