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做声,只是也没有再甩开他的手。脚踏上斑马线,只觉得一整晚都惴惴不安的心,好像在此时格外心安。
斑马线一过,周陌川松开手。
人潮已被稀释大半,留到现在的已是少数,再往家走,人就更少了。
“你今天怎么来了。”借着昏暗的路灯,陶知韫去打量他。好像是有特地收拾过,有碎发散在额间,有几分休闲却又没收敛正经。鼻梁上悬着金丝眼镜,在回看她时偏闪过一道光。
“想回来看看。”他明显感觉她今日目光要专注很多,为避免打扰她,不去看她只正视前方。
“可你来得很晚。”
“公司有事耽误了,只赶上了晚会。”他抓住重点,“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陶知韫不说话,盯着远处的某棵行道树,“我才不知道。”
有气闷在心头的人,是顾不上圆前后逻辑的。
那股烦躁有迹可循,她曾经也在秦越嘉身边看到过很多女人,从生气,到漠然。
不能生气,不敢生气。她怕说开连朋友也没得做,只好将这样的事当银针一般吞下去。
“我身边坐的是我高中时的班长,我们的话题仅局限于寒暄。”他长腿一迈,站到陶知韫面前看她,“你身边没有空位了,那是离你最近的位置,我还特地靠过道坐了。”
怨秦越嘉不知廉耻坐她身边一整晚,想气一气,到临了却又舍不得,在此时解释得清清楚楚。
“还有气的话,罚我吧。”周陌川乖乖低头看她,认错。
陶知韫从没接受过这样的坦荡,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本不用划清的界限也和她人划得那样清晰。
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受这样的解释。
“没气。”她话音落下,抬腿右迈一步,继续往前,只是步调要满很多。
走在前或许就能掩盖一二此时无措的慌乱。
“我送你回家。”周陌川走在身旁,不疾不徐。
附中回家并不需要很久,临到老街巷口时陶知韫心情才平静几许,能够正常与他道谢。
老街路灯不亮,她踩着青砖路偏头看他,看不太清。只心头提了口气,怕忽然撞上谁家的邻里又需要解释。
“谢谢。”终于到了家门口,所幸没遇到人。
“举手之劳。”他稍稍颔首,以表礼仪。
手搭在门上,刚要推门却又止住,转过身看他,“画我收到了。”
“那就好,我特地请了人收拾装点好送过来的,怕自己做不好。”他颇为期待,“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陶知韫顿了顿,摇头。
“为什么不?”
“没有那只猫。”她抬手比了个圆圈,“看上去笨笨的猫。”
“我觉得和画面不相称,就剔掉了。”周陌川笑着抬手扶眼镜,镜片又在暗光下闪过一瞬光,“能抛砖引玉就好。”
“不是因为那只猫,我也不会动笔,但画都已经成膜了……”陶知韫想了想,冲他笑笑,“等我一下。”
她推开门又匆匆往里跑,过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手里拎了上次收纳的画筒以及一张a4大小的纸,都塞给他。
“我把画送你了,你送回我那只猫。”
“你亏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周陌川抓画筒的手用上了力,面上仍旧一腔平静。
“我才不会亏呢,你画吧,有时间送到行止就好。”她的手又搭回木门,要往回退。
他的手按到木门上,隔断她的回路,“你上次说你想自己好好想想,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的举措是赞同我吗?”
陶知韫的确没有想到他要说的如此直白,倒是很像她印象中周陌川的做派,守正不阿,对人对事都不含糊的正人君子。
“我和你说过,我需要仔细想想。我这几天没有遇到你,以为会平静很多,今天才发现其实更乱了。”她稍稍往后靠,离他稍远一些,“或许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迈入下一段关系,但我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
“明天呢?”他没有再继续执着掐字眼。
“希望明天也可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