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温热湿润的液体流淌到了夷无路掌心的纹路中。
夷无路感觉大事不妙,定睛一瞧,竹昭昭晶莹剔透的口水果然淌了下来……
夷无路:……
安睡的竹昭昭瞬间感到身后一股杀意凉气,下巴也像汪在水池里一样,于是便醒了。
竹昭昭睁眼发现自己的脸卧在一个人手里,哈喇子流他一手了都不晓得放开,想看看是谁这么倒霉,哪曾想抬眼一看,和夷无路大眼瞪小眼。
竹昭昭:!
竹昭昭惊得睡意全无,脑袋瞬间弹跳起步,左右手就着袖子将下巴上的哈喇子擦干净。
竹昭昭尴尬:“你,你醒了啊。”
醒了不早说?接我口水干嘛?!
夷无路扯过床头的毛巾将手里的水渍擦干净,脖颈渐渐染上朝霞,语气意味不明:
“嗯,醒了。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竹昭昭以为夷无路是在问他们来布拉伊宫多久了,眼睛滴溜溜一转,嘴里默念天数,一二三……
“嗯……自你昏倒到现在已经四天了。”
“不是,我是问你……”夷无路戛然而止。
“是问我什么?”
“……算了,没什么。”
“你说呀!急死人了!”
夷无路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姬信和阿锦呢?”
竹昭昭:“哦,他们啊,现在正在图丹嘉措那边呢。”
夷无路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我去找他们。”
竹昭昭看着一股脑往外走的夷无路,瞬间反应过来:“诶,你要问我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夷无路充耳不闻,快步往前走,只有布拉伊宫知道,他的耳尖在泛红。
竹昭昭快步跟了上去:“臭道士你走慢点!刚好没多久呢!”
竹昭昭跟着夷无路的脚步,来到了布拉伊宫的走廊。布拉伊宫位于雪山之巅,宫内佛像壁画数不胜数,回廊间的梵音佛经不绝于耳。
每到清晨,一日的晨光就如金箔细粉般铺撒进来,布拉伊宫就像在神佛的指引下醒来,日照金山,柔光弥漫,就如今日一般。
竹昭昭见夷无路停下脚步,便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一同看向前方。
金光下,是图丹嘉措在给一个小色拉讲经。
色拉是修建布拉伊宫的仆从,即便大爱如图丹嘉措,也不能免除这些日日在布拉伊宫修瓦擦地的色拉们的重务。
努尔第巴说,这些是供奉神佛所必要的。
小色拉手里还提着擦地的水桶,眼睛直直地望向图丹嘉措:“活佛啦,你为什么会住在这儿?”
图丹嘉措左胸捆着布纱,僧袍沾上了小色拉桶中的脏水也不恼:
“因为,有很多人想祈求神佛的庇佑。他们想跳出苦难的轮回,避开人间业火的烤炙。譬如,你看他——”
小色拉顺着图丹嘉措的食指,看向了大殿一角的画工。他正一边为壁画描金,一边念诵吉祥天母咒:
“巨喇母,巨喇母,巨巨喇母,吞救卡拉,喇庆母,喇母,阿嘉搭嘉,吞救,入路入路,吽就吽。”
小色拉扯着图丹嘉措的袖子:“活佛啦,他念错了!阿妈啦教过我,不是‘巨喇母,巨喇母,巨巨喇母’,是‘救喇母,救喇母,救救喇母’!”
“我要去告诉他正确的咒语!”小色拉提着水桶,正要转身向画工跑去。
图丹嘉措轻轻按住小色拉的肩膀,温和笑道:“不用,他依然会得救。他真诚地念诵咒语,吉祥天母会一直庇佑他。”
“活佛啦,自己修行就能得救,那世间为什么还要有神佛?”
“活佛是引导者,不是拯救者。真正拯救人们,给人们以奇迹的,是人们自己。”
“真正拯救人们,给人们以奇迹的,是人自己。”小色拉重复着图丹嘉措的话,“活佛啦!我懂了!”
小色拉灼灼发亮的眼睛一眨,放下了提着的水桶,朝布拉伊宫外跑去:“我也要拯救自己!”
图丹嘉措笑了,他不知道小色拉会跑去哪里,但至少……不会是布拉伊宫。
竹昭昭不忍心打扰这份神佛与信徒的静谧,图丹嘉措却主动打破回廊间,人与佛的距离:
“两位,你们来了?”
图丹嘉措慈爱地笑了,金耀的晨光倾斜而下,宛若神佛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