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摇头,转身走向西厢房。
池羡跟随其后,沐璋和樊琼缩在角落嘀咕着,慢悠悠走到两人眼前。
白虞回眸望见沐璋和樊琼一脸不自在的神色,仅是对视一秒,沐璋和樊琼便立刻垂眸转移视线,羞怯地挠挠头。
白虞眼中闪过不解的眸色,疑惑道:“你们这是?”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沐璋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这次多谢白姑娘愿意同咱兄弟俩出谋划策,不然我们这辈子也逃脱不了袁府。”
他顿住,眼神瞥向樊琼,补充:“倘若白姑娘不介意,我们甘愿跟随白姑娘行走江湖,”
白虞愣神,见池羡依旧是冷着那张俊脸,深邃如黑洞的眸子令人捉摸不透。
她从身后掏出囊袋,将囊袋里的金元宝慢慢地倒在沐璋掌心,扯出无奈浅笑:“今后的路生死未卜,带上你们太过于冒险,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在城内找份稳定的活计,多陪伴家人。”
沐璋和樊琼还未反应过来,却见白虞迈步走进西厢房,还未来得及回话,许是害怕两人退还银子。
两人同时垂眸盯着掌心的几块金元宝,眼眸流转出感激不尽的喜色。
池羡关上门扉,跟随其后追问道:“为什么选择流放袁安,就地杀戮岂不解你的心头恨?”
白虞坐在榻边,心事重重般,抬眸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既可怜又可恨,但他一人的性命怎抵三千弟子枉死?”
“他年事已高,流放宁古定然经不起挫折与磨难,或许痛不欲生地活着才是最悲哀的,今后的路便要靠他自己了。”
池羡眸中闪过些许诧异,旋即恢复,未曾想眼前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女竟也留了这么一手。
窗外一缕阳光洒在被褥上,玄鸦依旧驻足在枯枝前四处眺望,时不时发出“叽咕”的啼叫。
白虞拔出凤舞剑,剑光微微闪烁,她认真地注视着凤舞剑,似是在欣赏,抬手在剑面轻轻擦拭,动作熟稔。
俄倾,池羡轻轻蹙眉,纤长的手揪住心口,刺痛涌上心头,一时间竟难以控制,迅速背过身吐出鲜血。
白皙无瑕的下颌挂着凝结成红宝石般的鲜血,抬眸那刻竟显现出几分破碎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惜。
白虞抬眸感到不安,忙不迭起身去探池羡受伤处,在脑海中闪过那日在仙族池羡为她挡下两道紫月雷后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溢出皮肉染污锦袍的景象。
她本以为在池羡来到房内为她涂抹药膏时已包扎好自身伤口,没想到他受伤后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来查看她的伤口。
白虞紧锁眉头,指尖隔着锦袍轻轻触摸着伤口,伤口在触碰的那瞬间软下去,指尖陷入伤口深处,鲜血从中溢出。
池羡脸色惨白,面庞竟无一丝血色,他能感受到疼痛,但他却从不说。
白虞的语气着实焦急,像老师般指责道:“为什么不及时清理伤口?”
少年那双冷眸依旧深邃如渊,不见一点波澜,似是感受不到疼痛,或是早已习惯。
池羡薄唇微启,表现出无所谓,轻轻推开白虞道:“治疗伤口简直多此一举,我也不需要你怜惜。”
他像是被人抓住弱点般,伤到尽头还在强撑。
“又出血了,是不是很疼?”
白虞垂下担忧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同他交流,伸出手慢慢靠近他,“血流干了你就会死,可我欠你的恩还未还,我不想你那么早死。”
池羡毫无温情的冷眸居然在此闪过诧异,波澜不惊的瞳眸下仿佛涌动着难以置信的情感。
自他年幼时被家人抛弃后,这些年受伤他还从未听到有人亲口告诉他,不想他死。
哪怕她是因为还恩才说出口。
两人复杂的视线相撞,白虞倒吸一口冷气,问:“上次你给我涂抹的那支药膏呢?”
他眼神闪躲,望向窗外,“用完了。”
他真是一点退路也不留给自己,白虞深知倘若想要在短时间内让伤口痊愈,那便只有他上次拿出的那支药膏。
白虞的手抚上他宽壮的臂膀,池羡心头微颤,伸出冰凉的掌心触摸到她温热的手背,他下意识抓紧她的手,撇过头低声询问:“你想要做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白虞应答:“你的伤在后背,你无法包扎伤口。”
池羡顿住,难道方才她是想帮他脱下锦袍……
他松开白虞的手,起身与她保持几米的距离,池羡故作镇定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惜,不过是留点血罢了,只有弱者才会喊疼。”
行,宁愿疼死也不愿脱衣让她帮忙包扎伤口。
活该经常流血。
白虞也不愿再与他挣扎此事,反正受伤的人是他,死了就没人再重修魔道,正合她意。
“随便你。”
白虞摆出毫不在意的模样,与方才满眼担忧的少女判若两人。
池羡感受到心脏产生酥麻的刺痛感,幼时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触再次蔓上心间,明明先前担忧的人是她,现在毫不在意的也是她。
少年绞紧袖角,身后的伤口再次裂开,眸底埋上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