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的话听上去字字恳切,“陛下,若姜主簿都算不得良臣,那么何人才可算作良臣?请陛下明鉴!”
“傅缙,你究竟是朕的臣子还是她姜见黎的口舌?”萧贞观面无表情,语气却比寒冬腊月里头的冰水还要冷,“这些话,是你发自肺腑之言,还是她胁迫你,令你不得已之下才这般替她说话?”
傅缙面色涨得通红,是气得,他本不欲解释,却念着姜见黎的救命之恩,继续为她据理力争,“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便是姜主簿对臣有救命之恩,臣也不会因此而为她矫饰,臣所言句句属实,倘若陛下不相信臣的为人,臣也无话可说。”
“救命之恩?此话怎讲?”
提及此事,傅缙有些赧然,“臣莽撞,为寻出仇党销粮之地入了黑市,差点遭了暗手,是姜主簿未雨绸缪,提早在臣身边步下了暗卫,这才救了臣一命,”说到此,傅缙长叹一声,“哎,若不是姜主簿调了暗卫去保护林沽,又将余下的暗卫都用来护臣,以至于她身旁守卫空置,怕是还不到要以身设局的地步……”
萧贞观闻言僵在了御座上。
梦里那股溺水的感觉从脚底沿着四肢向上攀爬,使得她渐渐的透不过气来。
她,是不是冤枉了姜见黎?
姜见黎原打算从宫里出来就回王府,将濯缨和王印还给萧九瑜,可是入城时听前来迎接他们的蔡正卿说,萧九瑜去了甘州,不在京中。
既然人不在,她就没有回王府的必要了。
先拐道去了一趟万方楼,数月不见,金管事竟消瘦不少,见着她差点喜极而泣。
江南道发生的事前些日子就传回了长安,金管事自然也就知道了姜见黎在江南坠过江,哪怕见着人好好的,他还是心有余悸。
被姜见黎安慰了几句,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姜见黎便猜到这段时日京中的日子也不好受。
四海皆受灾,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像万方楼这样的酒楼,便是开在长安的东市,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据金管事说,南北一起发生灾祸,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菜蔬果品酒肉,无一不涨价。他牢记她离开前的叮嘱,坚持无论别家怎么涨万方楼都不涨价的原则,勉力支撑了许久。
做酒楼生意的,谁家没些底子,一开始时倒还好,可是渐渐的,集市上的酒楼挨不住都涨了价,唯独万方楼鹤立鸡群,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明里不敢怎么样的,暗里可就说不准了。
好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姜见黎回来了。
市井中对万方楼背后之人多有猜测,有人言背后的主人早就不是岐阳县主,有人却说酒楼在姜府街上,就算不是县主,也一定同姜家有极深的牵扯。
众说纷纭,众口不一。
所以趁此机会暗中挑衅,也是想一探万方楼背后的深浅。
酒楼周围早就被埋下了各方眼线,姜见黎一入酒楼就被注意到了,毕竟她今日刚骑着马跟在司农寺蔡正卿身后归城,且蔡正卿称呼她为,“姜主簿”。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
姜见黎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往万方楼走了一趟,阴差阳错地给万方楼解了一场四面楚歌的危境,她从万方楼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无心插柳,顿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真是,有趣。
她只不过是个小小主簿,六品官,连绯袍都没穿上,却让这些人忌惮着学乖了,还不是因为她姓姜。
在这长安城,京官遍地都是,头顶落下各砖都能砸到一个小吏,司农寺主簿算不得什么。
姜见黎沿着姜府街街尾走向街头,路过璎棠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