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不过瞬间。
宿远封视线来不及避开,愣愣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空气中再次弥漫起一股比上次还要浓厚的血腥味。
浓重的血色仿佛有实体一般,向他扑面而来,将他紧紧网住,他几乎窒息。
不断有人倒下。
人命在古代居然轻贱至此,仅仅因为裴明辞轻飘飘吐出的一个字,无数无辜的村民被斩杀剑下。
那寒光闪烁的利刃,每一次挥落,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鲜血在地上肆意流淌,汇聚成触目惊心的血洼。
为什么?!
宿远封猛的看向发出号令的人,就因为裴明辞的这一个字死了这么多人,而她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在他看向她时还若无其事的对他眼神示意,询问何事。
她那自然到近乎冷漠的神色,让宿远封只觉得通体生寒,
此刻,他们分明身处鲜血横飞、惨叫连连的人间炼狱,可裴明辞神色,却好似正身处静谧的室内,悠然地与人闲谈着家常一般。
宿远封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张了几次口,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那声线颤抖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与愤怒
“让他们住手!你在做什么?那是人命啊。”
而裴明辞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动作竟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语气轻柔地说道“夫君莫慌”
说罢,她便转头,朝着那些正在大肆屠杀的恶魔吩咐道“加快速度。”
正屠杀的人眼神愈发锐利凶狠,又有几个原本站在一旁待命的护卫,也迅速拔刀出鞘挥向王家村那些惊恐奔逃的众人。
哭声,惨叫声摧毁着宿远封的理智,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肆意弥漫,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粘稠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那刺鼻的血腥味都会直直地冲进鼻腔,涌入肺腑,令人几近作呕。
他心中出离的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与害怕,在这股强烈情绪的驱使下,竟让他克服了本能的恐惧,一下子甩开了裴明辞的手。
宿远封“噌” 地站起身来“都住手!我才是大当家,我命令你们住手!!”
他的嗓子因为用力嘶吼而变得嘶哑,在这嘈杂的屠杀声中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没一人因他的话有丝毫停顿。
宿远封心急如焚,拼尽全力在混乱不堪的脑海中苦苦思索应对之策,可那仅存的理智此刻就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难以支撑他冷静思考。
在这极度的慌乱中,他好不容易察觉到了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死去的大多是年纪偏大的村民,而那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一旁。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转头看向那些孩子“那些都是你们的父母吗,你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这样被杀害吗?”
“你们想想,他们辛辛苦苦把你们生下来,含辛茹苦地养育你们长大,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死在你们眼前呢?”
“去报官!快去报官啊!”
可那群孩子却仿若未闻,无人回应,甚至有人偏过头不屑再看他,不仅如此,竟还扬着唇角几乎享受的看着那人间炼狱。
宿远封仓皇的环顾四周,周围的众人皆穿着长衫,蓄着长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衬的他这般激烈的反应显得格外突兀,像个疯子,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宿远封绝望地转过头,看向坐在高座上的裴明辞,像看什么择人而噬的恶魔,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软倒在地,白皙的脖颈因后仰而紧绷出脆弱破碎的线条,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开来。
脖颈处好像再次传来疼痛,一刀割喉的疼痛,匕首插偏血液流失的恐惧,温柔的话语,平静含笑的眼神,一切一切如同凌迟一般,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有没有人救救他!
好疼!
刺眼的白光穿透他的眼膜,渐渐的,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仿佛也被染上了一层刺目的血色,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而恐怖。
裴明辞悠然自得的单手撑着脸,欣赏够了他无助可怜的模样才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亲信立时上前将已经双目无神、几近崩溃的宿远封毫不留情地打晕过去,把他带离了这个血腥之地,送回山寨。
小花看着宿远封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他凑近裴明辞的耳边,道“大当家的新人格怎如此胆小,这般模样,往后可怎么成大事啊。”
话语中满是嫌弃与担忧,仿佛宿远封的表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一般。
“正常,毕竟是刚出生的人格,未经世事,需旁人悉心调教。”
小花脸色扭曲一瞬,勉强笑笑“主上真是宽容。”
裴明辞漫不经心的扫视前方的血腥场面,微微颔首,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夸赞。
惨叫声渐渐消失殆尽。
王家大姑娘率先跪下,眼中尽是快意与感激,她高声喊道“感谢主上。”
紧接着,线内的众人也纷纷齐刷刷地跪下,他们那原本麻木不仁的眼眸此刻齐齐看向高处的座位,在那刺目的白光映照之下,仿佛那黑暗孤寂的眼眸中也瞬间被点亮了一丝光亮。
裴明辞站起身“罪魁祸首未除,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们自己去走,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决心,不要让我白费功夫。”
“是!”众人齐声应和,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响彻云霄。
裴明辞继而将目光投向文静堂的众人,吩咐道“安置好他们。”
“是”
大当家再次害了病,比上次还要严重,寨中的大夫一个个着急忙慌的进进出出,这次生的病比上次严重多了。
大当家受了大刺激把自己封闭起来,用尽了方法如何都醒不了。
这种事自然要请亲近之人,大当家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便是夫人,可无一个人敢靠近远院中北方的屋子去请那位。
至于大管家,他一听大当家又病了,脸色颓败,没来看过一次。
院中北面的屋子里小翠穿着新衣,盯了会那些进进出出、神色匆匆的大夫,关上门。“这大当家也太过胆小,我听说他原来也是利落潇洒,这人格也太可怕了?居然能让一个人性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花在一旁听了,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人格可不是什么病症,蠢货”
小翠被骂,顿时怒目圆睁,“敢骂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主子救我!”小花借机站到裴明辞身旁。
裴明辞瞥他一眼,小花立刻讨饶的退后几步。
小翠正色道“主上,今日之事可要跟大当家说明原委?”
裴明辞眼皮都未抬一下“不用。”
小花语气带着遮不住的喜悦“不跟他说了吗?”
“嗯”裴明辞似是想到什么,修长的指尖轻抚手边的白玉茶杯。
倒有几分惹人怜爱。
小花偷瞧着裴明辞。
怎么突然愉悦起来。
一身着黑衣的男子翻窗而入,道“主上,秀才传话过来,您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妥了。”
裴明辞微微点头,道“跟他说,我明日会去看望。”
男子恭敬的呈上信件“阿阳传信,王家村地底之人已全部解决。”
裴明辞接过,展开扫过信件,王家村地底之人武功皆在阿阳之下,解决他们并非难事。
她并没有打算让管家他们知晓王家村事情的真相,震慑之余,也并不信任他们。
他们说到底只是因共同的利益谋事,全盘托出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