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太吵了。
娄絮可不管池风怎么想,一截藤蔓自手上抽出,圈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池风顺着藤蔓回到她身边,弯腰揉揉娄絮的脑袋,低声安抚:“没有,别担心。”
娄絮有些着急:“不信,让我看看。”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好面子。保不齐池风就是那一类,无论受多重的伤,都放不下担子,说自己没事。
她良心上来了,打算关心到底,踉跄着站起身,伸手就摸。
胸腹应该没事,方才她靠在其上数了好一会数,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娄絮的爪子绕过了前胸,按在他的背上。平滑一片,肌肉线条很连贯,摸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娄絮目光往下,言辞诚恳:“师尊,你的腿怎么样?”
前胸后背都没什么问题,难道伤腿上了?
嗯,他的身材比例挺好。
池风低头。女孩环住了他的腰,温热柔软的一团黏了上来。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乱拱,头发乱糟糟的,有几根呆毛飞到了他的颈窝处,弄得他有些痒。
他心里泛起一片柔软。他回抱娄絮,拍拍她的背,然后把她摁回床上,柔声道:“好了,我真的没有受伤。”
但是再不走,他真的要当着她的面受伤了。
娄絮没觉察出不对劲,以为他真没事,很高兴地点头道:“喔,那就好。”
她目送池风离开。
……
娄絮虽然能坐起来了,但也只能坐起来。她依然觉得浑身疲软,提不起劲。但才睡醒,满身精力无从发泄,于是打开了通讯玉珠,开始逐一给朋友打通信报平安。
玄武堂,教室。
苏间莺的通信玉珠忽然一闪。
是谁?会是娄絮吗?
苏间莺心下一动,二话不说,接通了通信。娄絮的声音自玉珠中飘了出来:“莺莺啊,你在干嘛呢,有没有想我呀?”
全体弟子目光集中在苏间莺身上,台上的道师也眼睛一瞪:“上课聊天就算了,也不知道传音!”
素怀道被关禁闭去了,换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师。他看苏间莺如此嚣张,白胡子都气翘了。
怎么有人在他授课时公开打通信呢!生气!
苏间莺连忙把通信玉珠改成传音模式,龇牙道:“娄絮!”
娄絮在那边把教室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也不是很好意思。
“诶呀,对不起啊莺莺,人家没想到你在上课嘛……”
苏间莺:虽然很担心这个傻子但还是很想骂这个傻子怎么办!
她没好气:“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现在怎么样?听你声音感觉好些了?”
娄絮夹着嗓子撒娇:“我很好呀,就是怎么都等不到莺莺的电话,有点伤心呢!”
苏间莺第一反应不是调侃她的恶心,而是听到她的那句“我很好呀”时的感动。
她和宁远驹在娄絮开始受伤的时候就开始焦心,等看到娄絮被捅小腹,两人就赶紧去找救兵——但凡素怀道有点良心,都不会设下这样的阵法,找他求情是没用的。
于是一人找师尊,一人找沈椿,等到他们搬来两个道主救兵的时候,他们的朋友已经浑身浴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朋友这么倒霉,进上仙宫还没一个月呢,就处处碰壁,几次重伤。
不过,她才躺了一天,就好全了?
听声音还生龙活虎的?
苏间莺瞬间就忘了方才的社死:“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呢,但是我怕打扰到你。而且三十七不在,我也进不去麒麟府。”
“所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听声音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你伤得这么重。”
娄絮笑了一声:“能坐着了,很精神。可能是紫薯精的特性吧!”
苏间莺托腮:“那就行。对了,有一件事,你紫薯精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
入门试炼的事闹得不大,只有少数几个新弟子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而这次牵涉到了素怀道、统御道的道主,几乎整个上仙宫都知道有娄絮这号人了。
娄絮:?
娄絮:“也行吧,没人想从我这里薅紫薯吃就行。”
她现在也就长点藤蔓,还没结过紫薯呢!
苏间莺一拍脑袋:“你别说,紫薯藤也是能吃的吧?”
娄絮:“可以是可以,不过咱们这里不是没人会做饭吗?”
苏间莺:“这不得看三十七是什么水准了!”
她看着道师在台上着玄之又玄的阵法,突然问:
“你之后还来上课吗?感觉你的伤,应该很快能好?”
娄絮发出不用上课的笑声:“师尊说危险,不让我出去。”
苏间莺:“呜呜,羡慕死人了!不知道假如我伤得像你一样重,我师尊会不会同意我不上课呢!”
娄絮:“那还是别假设了,怪疼的。”
她希望她的朋友永远不用面对这种痛苦。
苏间莺:“还有一件事。”
“什么?”
苏间莺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宁远驹。宁远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眼睛下长了两个又大又圆的黑眼圈。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小马昨天见你浑身是血,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他现在急着找你呢。”
跟娄絮说话短短几分钟,宁远驹就戳了她好几十次。无论她怎么说,宁远驹都不肯相信娄絮没事,非得听娄絮亲口说自己的情况。
娄絮听了,鼻子酸酸的。她好几次都让朋友们担心了。
“那我跟他说。”
她关了和苏间莺的通信,拨上了宁远驹的号。
玉珠一闪,接通了,对面传来小马那弱弱的声音:“絮姐,你、你还好吗?”
娄絮宽慰道:“还好啊,不流血了,也能坐起来了。我昨晚可睡得比你香多了。”
她可是昏了整整一天呢,没有人睡得比她更香了。
苏间莺头还没扭回去,她看见宁远驹原本白皙的小脸蛋忽然涨红,大眼睛闪过一抹水色,俨然快要哭出来了。
宁远驹用带着点哽咽的声音说道:“我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他只身一人远离家乡,师尊身亡,来到上仙宫学一些傍身技艺,好以后讨口饭吃。可身边人见他生性善良爱哭,又见他只通符箓,便欺负他辱骂他。只有这两个朋友向他伸出了手。
可是他差点就失去了其中一位。
他真的太害怕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了,人一旦拥有就会害怕失去,更何况是这种无法挽回的失去。
娄絮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可是她知道,以后她还会流很多很多血,多次濒临死亡的界限。木果会带来无尽的灾祸,而她想要逃离死亡,就只能通过不断地逼近死亡。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